癥結就在於,科舉興起後監生不吃香了。選官變得越來越困難。這個體制李佑是沒辦法改變的,只能另闢蹊徑,辦報紙或許就是一種不錯的出路。
如果報紙能賺到錢,就解決了參與人員的飯碗問題,同時對吃報紙飯的讀書人而言。也具備一定的體面。
一是不用經商做工,免操賤業;二是寫出來的東西若能有千萬人傳閱,對讀書人的激勵是很大的,足以使人感到臉上有光;三是激揚文字指指點點,可以滿足這批不能做官讀書人的議政,產生虛幻的“無冕之王”心理進行精神自慰。
而且李佑也很明白,報紙這個東西如果運用的好,還能夠給監生一個情緒發洩渠道,緩解現實壓力。減少各種不穩定因素帶來的麻煩。
從大環境來看,國朝有一點好處,雖然常有老冬烘感慨人心不古世風日下,但不可否認民間思想十分活躍。
對此朝廷管制也不嚴,甚至從理論上還是支援民間發聲的(雖然只是被供起來的理想主義祖宗法度),堵塞言路放在誰身上都被認為是錯誤(不是罪行)。當然前提是別宣揚殺官造反忤逆不孝之類的。
而且太平年間的商業繁榮,也是報紙這種新鮮事物能夠生存的土壤。國子監雖然政治地位日趨沒落,但卻擁有極大豐富的人力和看起來挺靠譜的技術積澱,
從典籍廳回彝倫堂的路上,李佑邊走邊低頭沉思,越發覺得可行性很高,值得一試,哪怕可能需要先期投入一些本錢。
他不說話,陪同人員自然也不敢隨便做聲,一直靜默著到了彝倫堂東房外,孫司業才作揖與李大人告辭。
“報紙?你是說抄報?”石祭酒疑問道。
這年頭除了官方邸報外,民間有抄報這一行當,也算是報紙的雛形。尤其是遇到熱門事件時,總是有各種抄報瘋狂流傳,但在李大人眼裡,這有點類似於二十一世紀熱門帖子到處被轉載的情形,既不專業也不正規。
他把自己的構想簡單的與石祭酒說了幾句。那石大人聽到要動用數十工匠、上百監生,而且要有規律的定期印製並在京城傳送,憑著直覺也感覺不是小事。便謹慎道:“此事奏過朝廷後,再行處理。”
“若事事都奏請處置,那還能做成什麼?那還要你我何用?”李佑不以為然道:“大明律裡沒有禁止的事情,當然就可以去做!敢問大明律可否有禁止辦報的條款?”
石祭酒仍道:“無論如何,畢竟茲體事大,不能不小心。”
李佑斷然下了決定:“人力都是現成的,此外並不需動用國庫一分銀,又不曾違法犯禁,何須上奏?本官之意已決,這個月做好準備,下個月開始印刷發報!”
石祭酒思忖片刻,這李佑與他互不統屬,誰也沒辦法用權力壓服對方,但李佑的舉措對國子監很可能有好處,至少是有益的嘗試和探索,硬要當惡人似乎也沒有必要。
最後石大人只能無奈道:“你要做便做,本官絕不阻攔,但本官還是要上奏朝廷,你也不要攔著。”
見對方始終咬定要上奏,李佑也只能任其行事,但得到了石大人“絕不阻攔”的承諾,也算是可以接受了。
回到自己的彝倫堂西房,李佑顧不得打量新公房情形,就對雜役下令道:“傳本官的話,叫那率性堂監生結課後到堂前聽訓!”
國子監六堂,率性堂是最高階別的,在監監生升入率性堂,就意味著面臨結業並正式獲得監生出身,也是對未來前途最敏感的監生。
監生集合聽訓乃是常事,所以沒有引起什麼波動。到了午時,便有六七百率性堂監生聚集在彝倫堂露臺下,等待新任督學官的訓話。
李佑登臺下視,發現交頭接耳不在少數,果然散漫的很。便咳嗽一聲,開口道:“本官是誰,兩年前想必爾等不少人是認得的。兩年前本官為的是查案,今次卻是奉了朝廷之命為爾等前途所來!”
前途兩個字,分量很重,眾監生不由得提起精神細聽。
李佑聲如銅鐘,蠱惑人心的高聲道:“想來想去,本官決定辦報,以此為爾等謀取一份好前程,但本官只要最好的人才,從你們當中挑出一百人使用!”
李大人說到這裡,有意的停住,等著有監生舉手問話,孰料來回掃了幾眼,並無人詢問,所有監生只是扯著脖子齊齊注視。
這時他才突然醒悟過來,這年頭師長訓話,學生是不能隨便插嘴的。雖然沒有捧哏的,很是不適應,但他只得繼續自說自話。
“想必爾等都見過邸報,但那只是朝廷的詔令抄寫編纂,並無半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