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李龜年的一眾樂工正在奏樂,而幾十位舞藝jīng湛的舞姬正在皇帝陛下與諸位進士面前獻舞,這樣的舞蹈自然比後世古裝電視劇中要正宗得多,在這個沒有什麼娛樂的時代,這種古典舞藝讓不少進士都看得津津有味。
王維也耐著xìng子看了下去,不過畢竟是現代人,對這種古典舞藝並沒有太多感覺,所以感覺不出好壞,他倒是覺得李龜年那群樂工的技藝確實不錯。
不過看到周圍的進士都看得入迷的模樣,王維自然也明白這舞確實是不錯的,看來李隆基rì後所創的《霓裳羽衣曲》便是依靠這些優秀的梨園子弟而作成的。
王維曾考慮過將李隆基的《霓裳羽衣曲》先作出來,然後討李隆基的歡心,卻發現自己根本一點都不瞭解這《霓裳羽衣曲》,這想抄自然也沒辦法抄,況且作為一個清流,居然作曲討皇帝的歡心,未免有阿諛之嫌,所以王維最終打消了這個想法。
李龜年一邊演奏著,很快就看到了在進士中頗為顯眼的王維,想到王維如今的身份,他不由覺得有些羨慕,作為一個樂工,即使他的音樂再好,卻也不可能有王維那樣的地位。
雖然李龜年總是可以成為不少高官權貴的座上賓,但他也深知,自己在那些人眼中,只是可有可無的玩具而已,表面上再尊敬,但骨子裡還是輕視的。
而王維則不一樣,他這次中了進士,那就是魚躍龍門,據說還因為一篇策問深得陛下賞識,這種前途無量的進士,李龜年都不知道rì後該與什麼方式與王維相處了。
之前李龜年與王維相處時,大抵是用一種平等的方式來交流音律的,但現在,李龜年卻知道,即使王維依舊保持原來的態度,但他卻不能再那麼隨便了,這就是權勢的影響。
歌舞結束之後,眾人紛紛獻上自己的讚美之詞,作了許多以“奉和聖制”開頭的應制詩,一片歌功頌德之聲,讓李隆基十分滿意。
這讓誰作詩自然也不是那麼單調無聊的,而是玩了一把“流觴曲水”的經典遊戲——把裝了酒的杯子放在曲江水面上,酒杯隨水而流,流到誰的面前停下來,誰就拿起杯子飲酒作詩。
王維也輪到了一次,所以便隨意寫了一首《奉和聖制曲江宴應制》——侍從有鄒枚,瓊筵就水開。言陪柏梁宴,新下建章來。對酒山河滿,移舟草樹回。天文同麗rì,駐景惜行杯。
整首詩中規中矩,沒什麼亮點,不過詩風依舊淡雅,讀起來感覺還是不錯的。
這倒是讓眾位進士們都鬆了一口氣,誰都知道王維這傢伙實在有才,往往能在宴會之上寫出名篇,震得讓人無話可說。
這種超越常人的才氣,確實讓人壓力很大,畢竟宴會上的詩,寫出來估計也就比考場上要好點,大多都是比較套路化的,如果王維真的寫出名作,豈不是讓他們這群進士難堪?
正因如此,不少進士心中都暗暗讚歎這個王摩詰確實會做人,不是那種鋒芒畢露喜歡搶風頭的。
不過王維如此年輕,便知道隱藏鋒芒,韜光養晦,此等養氣功夫,實在讓人佩服。
有才華並不可怕,因為這世上有才華的人實在太多了,其中有不少都是“恃才傲物”之流,因為才高而看不起人,像這樣的有才之輩,有才歸有才,但卻容易得罪人,rì後在官場上肯定寸步難行。
為什麼這世上不少有才的詩人、詞人在官場上混不下去呢?治政水平差是其中之一,而同樣也有恃才傲物的原因。
但又正因為這些人在官場混不下去,才能寫出好詩好詞,越在官場失意的,越經歷坎坷的,就越能寫出好詩好文,所謂“文章憎命達”確實有道理,司馬遷也在《報任安書》中所說:“文王拘而演《周易》;仲尼厄而作《chūn秋》;屈原放逐,乃賦《離sāo》;左丘失明,厥有《國語》;孫子臏腳,兵法修列;不韋遷蜀,世傳《呂覽》。”
王維可怕的地方,便是他將自己的才華收放自如,他從來不因自己的才華而驕傲,整個人迷失在別人紛至沓來的讚譽中,才華對他來說,只是一件可以利用的工具而已。
李隆基微微眯起眼,看著王維寫下的這首《奉和聖制曲江宴應制》,心裡當然不認為這種應制詩就是王維的水準,而按照王維的才氣來看,也不是那種在宴會上寫不出好詩的人。
很明顯,這個聰慧的少年,是在藏拙,而因為這件事,李隆基分明感受到與王維同科的進士,都對王維更加和善了,連杜綰與範崇凱兩人都是如此。
雖然有些遺憾無法看到名篇誕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