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下意識向江邊望去,自然見到了那一襲深藍長衫的少婦,正慵懶的坐在江邊,而身邊卻多了一個少女,在和少婦說著什麼,臉上的神情倒因為距離有些遠,而無法看清。
而王維這詩的後四句“玉閨青門裡,rì落香車入。遊衍益相思,含啼向彩帷。憶君長入夢,歸晚更生疑。不及紅簷燕,雙棲綠草時。”,自然便是詩人透過想象力的藝術加工的。
畢竟現在可還沒有到rì落的時候,而這少婦也不見得是住在“青門”,但不得不承認最後那一句“不及紅簷燕,雙棲綠草時。”當真是妙不可言。
總的來說,這是一首水準非常高的閨怨詩,描寫貴族女子白天郊外遊chūn,夜間獨守空房的複雜心理。王維巧妙運用反襯法,寫出在明豔的chūn光中埋在少婦心底的相思萌動,盡情的遊樂反而增添相思的痛苦,同時又用簷前燕子的雙棲雙飛反襯出她獨宿的孤寂,增強了詩篇的藝術感染力。
如果說《紅牡丹》的jīng妙處在於“雙關”的話,那這首《早chūn行》的jīng妙之處,便在於反襯,以樂稱哀,以雙宿雙飛的燕子襯托女子的孤獨的寂寞,這靈感的來源,便是那位少婦臉上飽含著寂寞的淺笑。
笑靨如花,如煙花般寂寞。
王維憑藉著爆發的靈感與飛揚的文采,寫完全詩之後,將筆擱下,彷彿耗盡了所有的力氣,靠著欄杆癱坐在那兒,臉上帶著滿足之sè。
他原本以為,詩歌對他來說只是用來揚名立萬、躋身官場的工具,但此時完成這樣一首連自己都無比滿意的詩歌時,才體會到了詩歌的真諦。
不必將它看得太沉重太神聖,它只是一種用來表達情感的方式,首先應該要自己寫的愉悅,發自肺腑,唯有這樣,才能寫出飽含情感膾炙人口的詩歌,那種堆砌辭藻或是應付討好別人所寫的詩,便落了下乘。
詩歌如此,文章亦如此。
王維在寫這首詩時,一點都沒有思考如何利用這首詩來刷聲望,他完完全全投入了自己所有的感情,沒有《紅牡丹》那樣jīng心算計、匠心獨運,但只要有點詩詞素養的人,拿這《早chūn行》與《紅牡丹》一比,都會覺得,《早chūn行》這首閨怨詩比《紅牡丹》高了一個層次。
當然,王維的這兩首詩,當然無法與他rì後那《山居秋暝》、《使至塞上》之類脫離了“技巧”上升到了“境界”的上上妙品詩歌相比,但考慮王維如今不過才十七歲,能寫出這種足以入上品的詩歌,便可看出他在詩歌上的天賦了。
韋陟忍不住又細細品讀了一遍,回味良久,才露出一絲淺笑,卻用冷冰冰的語氣調侃道:“若十三郎這首詩給那些寂寞的閨中少婦看到,她們肯定願意讓十三郎入幕去解一解她們的寂寞……此詩不遜於你去年那首《洛陽女兒行》。”
王維覺得,韋陟實在不適合開玩笑,他的冷傲語氣改不了了……也不,等什麼時候,韋陟真正進入了官場,或許便會改變了,進入官場和娛樂圈這樣的名利場,能夠堅持本心已經算不錯了,那些次要的節cāo,就丟掉吧。
“我寫此詩只是為了自己而已,倒也沒有用詩來搏得關注的意思,以這樣的狀態寫詩,真是暢快,念頭通達。”王維又飲了一杯酒,這個時代高度酒或許已經發明,但尚未普及,所以這種度數不高的所謂美酒,王維喝起來毫無壓力,跟大學時期和同學喝啤酒似的。
韋陟雖然不善寫詩,但對王維的這種說法還是比較贊同的,在寫詩作文之時,心思純淨一些,更能寫出佳作。
不過雖然知道這樣的事,但他依舊有些惋惜的說道:“可惜此時只有我在此欣賞十三郎的妙作,若有其餘的人,想來十三郎的名氣又要更上一層樓了。”
王維卻豁然道:“無妨,將此詩用來行卷,同樣可以讓人讀到,像《早chūn行》這類詩,我在宴會之上短短時間內是斷然無法寫出的,唯有今rì這‘天時地利人和’,靈感爆發,方能一氣呵成,真是要感謝那位女子。”
王維的目光向那邊瞟去,韋陟又提議道:“不如前去與那婦人相會,以詩贈之。”
王維卻搖了搖頭,他猜測這個慵懶嫵媚的少婦也許是李隆基的嬪妃,自己去贈詩簡直是作死,哪怕NTR皇帝的女人是很有成就感的事,當然她的身份也有可能不是嬪妃,但以王維的謹慎,斷然不會因為美sè而做這樣衝動的事。而且,若真的是嬪妃,他這首詩也就不應景了,他是將詩中的女人定義為丈夫死去的寡婦。
彷彿早已瞭解到王維對於美s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