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即對羅知府低聲道,“你真想知曉原因?那我便說與你聽。其一,一個二品封疆,又是我等的上司,當然值得本官傾力交結,這不需要理由。”
“其二,本官與撫臺在盱眙時有過矛盾,所以本官今晚必須加倍的費力,才能將這股芥蒂消去。”
“其三,撫臺權柄極重,即便我用不到他,也不能將他白白讓給你或者鹽運司去巴結!不然豈不是形同資敵?所以無論如何,即使對我沒用也得與你爭,多一個靠山總不是壞事。”
“其四,鹽運司與我不妥,只有借巡撫之力,方可相抗,除此之外,別無二法!”
除了最後一條,李佑說的很透徹很露骨,同時口氣中對羅參政的敵意和鄙視一覽無餘。這像鋼針一樣,直刺入了羅知府的心胸。
李佑的語氣變得愈加尖酸,“你拿什麼與我爭?楊撫臺憑什麼選擇你?有句話說,寧與神仙作敵手,不與蠢豬為朋友!與本官相較,你該有自知之明,君不見,今夜楊撫臺傾向如此明顯,所以你還是早早死心罷。”
淒涼,彷徨,窩囊,委屈,百般滋味交雜叢生,羅參政大醉中沒有什麼思辨能力,最起碼的反駁都做不到,只能任由李佑向他腦中不停地輸灌種種絕望情緒。
目送羅參政由著隨從扶持,跌跌撞撞回房,李佑嘆口氣。這對一個五十歲老人似乎殘忍了點,但也沒法子,若真留手了才是錯誤。
他也真需要借楊撫臺之力的,因為江北只有巡撫衙門可以與兩淮鹽運司和暗地裡的南京權貴對抗。
在景和朝體制下,南直隸是分為兩部分的,江北由鳳陽巡撫管轄,而江南地區交給了南京管轄。
也就是說,從權力角度來看,南京方面類似於過去的應天巡撫或者江南巡撫角色,主管江南地區,這是為了加強陪都地位的原因。
在這個意義上,鳳陽巡撫與南京的許可權是平行的,並平分了南直隸,一個在江北一個在江南。所以李佑才會認為,江北地區只有鳳陽巡撫可以抗衡南京和兩淮鹽運司。
而且李佑還有殺招,江南最核心的地方是蘇州府和松江府。但蘇松分守道是王老頭,蘇松分巡道是掛名師長陳英禎,有這兩位當內應,再拉上鳳陽巡撫對抗鹽運司和南京方面,又多了幾分把握。
原本他想等待南巡,有了天子和歸德長公主的勢,再想法子整理鹽運司。但現在巡撫移駐揚州,直接與鹽運司同城,他就起了早點發動的心思。
這樣有個好處,等於是留了後手,萬一不幸敗掉,那還有長公主殿下來收拾局面,不至於不可挽回。
到了第二天,旭日東昇,天氣晴朗,停留在高郵州數日的巡撫船隊啟程繼續南下。
楊撫臺停駐高郵的本意就是觀察情況,如今揚州兩個地方官都跑了過來迎接,而其他兩個衙門鹽運司、分巡道是不可能來的,所以他便沒有必要繼續留在高郵了。
在路上,李佑與羅參政沒登自己的船,都在楊撫臺的座船艙間裡陪同。對運河兩岸的風景,這幾位包括楊撫臺的幕僚都看慣了,倒也沒有去特意去關注。
艙中以閒聊為主,說一說揚州城的狀況。羅參政氣色灰敗消沉,寡言少語,基本都是李佑向楊撫臺和兩位巡撫幕僚介紹。
鄰近傍晚時,巡撫衙門屬吏稟報道:“已到了高郵州與江都縣交界處,隨後就是邵伯驛,今晚歇宿於此處。”
李佑便笑道:“過了今夜,明日老中丞便可入住揚州城了,本官早命一應官吏掃榻以待了。”
突然船隻停住了,又有屬吏在艙門稟報道:“前方有事,有數十隻船聚在河道上,堵住了去路。”
楊撫臺皺眉道:“堵塞河道?是什麼狀況?速速去打探。”
外面堵住的船隻怕已經不下數百了,巡撫船隊強行靠了岸,在百餘人的護衛下,楊撫臺與李佑、羅參政上了岸邊大堤。向遠處望去,果然見到密密麻麻若干大小船隻在河道上胡亂打橫,並用各種繩索互相連線,堵死了運河水道。
“幸虧此時不是漕運時節,不然出了這等事故…”楊撫臺下意識道,忽然又想起自己如今被奪去了河漕事務,心中一嘆,收住了話頭,別人自然裝作沒聽見。
又過了一會兒,派去打探訊息的巡撫標下官軍抓了五六個百姓回來,回稟道:“看得這幾個人在岸上呼叫指使,便拿回來請軍門審問。”
這五六個百姓見了官老爺,跪在地上磕頭叫道:“我等都是附近村落百姓,不是我等放刁,實在是走投無路了!”
“因何事情?”楊撫臺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