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佑半信半疑道:“這有什麼可高興的?當初我出任提督五城御史躋身清流,也不曾見你欣喜。”
朱部郎細說道:“那時我憂大於喜,現在卻是為你而喜。你沒有覺察到麼?當初你更像個闖進圈內的局外人,政敵攻訐時總想將你一棍子徹底打翻,所以你的經歷總是驚濤駭浪,彷彿一步上天一步入地,可謂是步步驚心。
而這次別人想要壓制你時已經不能一勞永逸了,只能採用這種不能公開明言的方式,還要在表面上照顧你的體面。這等於變相的真正承認了你的地位,也意味著你的地位終於鞏固住了。難道不值得可喜可賀?”
李佑心裡琢磨一番,朱部郎這個局外人旁觀者清,說的似乎有幾分歪理。如此一想,他的鬱悶之情消去不少,苦笑道:“瞧不出放鶴先生真是個會安慰人的。”
景和十年二月初五,從宮中有一道詔書發至吏部,重新任命李佑為檢校右僉都御使,只不過差遣變為提督國子監學政。俗稱督學御史。職責就是以都察院外差身份。負責國子監風紀整頓。
李佑去領詔書時,資深人事工作者左郎中對此任命表示出極大的不滿,並諷刺閣老安排李佑為督學御史簡直是亂彈琴。
因為三品以下官員。按照正常程式是先由吏部文選司提名,經吏部尚書同意後報內閣,而不是內閣直接決定人選並奏請天子後下壓。這是內閣對部權的侵奪!
在左郎中的腦海中,目前待選官員中至少有四個人比李佑更符合職務要求,而且李佑身上有七處條件不適合擔任督學御史。
所以他認為這次內閣直接插手三品以下官員的提名工作很不專業,是政治權力對人事提名程式不合理而粗暴的干涉。
但李佑重新搞個清流位置不容易,而且也加回了檢校右僉都御使的官銜,想必盧閣老也為此才妥協的。所以這次就算了,不然左大人定要鼓動尚書去與內閣據理力爭。
國子監位於京城的最北端,與李佑日常活動的範圍距離很遠,李家宅院與國子監的空間位置。差不多就是一個大長方形區域的對角,走路可能要走十六七里。
若以錢多事少離家近為標準,只按離家近這項算,國子監職務對李佑而言幾乎就是京師最慘的職務了。
十六七里路,中間不能休息,對於轎伕而言是一項絕大的折磨。若準備幾班轎伕輪流,李佑又嫌棄太耗費人工。故而他改坐更加顛簸的馬車了。
初七這天,李佑一大早上車,往北而去。說起京城人群分佈,比較出名的說法是東富西貴,但李佑到了京城後。又得知下面還有兩句,那便是北酸南賤。
其中這北酸。便指的是擁有數千監生的國子監了。數千讀書人聚集在一起,足以影響到一個區域的習氣了。
辰時過半,李佑到達國子監所在的崇教坊成賢街,街口有國子監牌坊。按照規矩,李佑下了車,步行進入成賢街。
他不是第一次來國子監了,知道怎麼走,穿過大門集賢門和二門太學門,便正式進入了國子監學舍區域。過了碑林,入目望去,甬道盡頭的高堂便是彝倫堂。
李佑曉得,彝倫堂正中一間乃是天子視學時才會啟用,而祭酒房間在彝倫堂東端那間。他要先去找的,就是國子監祭酒石大人。
彝倫堂形制巍峨,建在臺基上。李佑拾階而上,到了東房門外,對裡面叫道:“石大人在內麼?李佑來訪!”
不多時,石祭酒出現在門口,迎接李佑入內。就如三年前剛認識時那樣,依舊不苟言笑,嚴肅端正。
賓主落座後,石祭酒主動介紹情況道:“得知朝廷委任李大人督學,本官已經令我監司業移到後堂,將彝倫堂西房空餘出來,作為你的公房。”
對於這些,並不是李佑最關注的,以他正五品風憲身份,到國子監這四品衙門,受優待是理所當然。
他只問道:“本官聽說是石大人向朝廷推薦由我督學?這未免實在令人意外。至於本官之出身,石大人一清二楚,並不適合督察學校事?如此胡亂薦舉,只怕是存有私心的罷?”
石大人肅容道:“君子坦蕩蕩,事無不可對人言。本官薦舉你完全出自公心,李大人休要以己度人!”
李佑嘿嘿一笑,“朝廷上下,官員數千,合適才俊如同過江之鯽。你有什麼理由憑空薦舉我?本官可從來沒有做過學校事務。”
石祭酒冷靜的分析道:“拋棄人品不論,因為你是本官所見人中,最善於打亂戰的,也是最善於平息亂局的,本官不是妒賢嫉能的人,你有長處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