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此他吩咐轎伕過去,在門前下了轎子。剛進門,李佑尚未與店中小廝說話,便見一位綢緞袍子中年人匆匆迎上前來,揖拜道:“餘西洞庭山宋問志,閣下若非同鄉李探花先生也!何故至於斯?”
聽西洞庭山幾個字,李佑便猜出這個洞庭樓必然是宋家在京城新開的產業,而且只名字就看得出來,宋問志與好友宋問古肯定是同族兄弟了。
這宋家果然是半儒半商,宋問古在蘇州整日與文人才子廝混,眼前這位宋問志說話也是文縐縐的,讓李佑沒來由的感到有趣,又心有感慨的以戲言答道:“舉世皆濁我獨清,眾人皆醉我獨醒,是以見放。”
宋問志當即卡了殼,很是無語,低頭苦苦思索怎麼對答才能不掉價。
他也是讀過書的,聽出來李探花這是化用戰國時屈原大夫與漁父問答的典故。如果追求風雅,他應該照本宣科的用漁父的原話應對。
但問題是,李探花這樣大名士有憤世嫉俗指桑罵魁的資本,但他一個商人可沒有跟著說“世人皆濁、世人皆醉”的勇氣。尤其是在京城地面,這樣說不就等於是罵朝廷是天下烏鴉一般黑麼?
見對方無言以對,李佑忍不住“哈哈”大笑,瀟灑的拍了拍還在糾結的宋問志肩膀,又戲言道:“何故深思高舉,自令放為?還不上酒!”
宋問志尷尬的陪著笑了笑。將李佑請到二樓臨窗處。又搬了屏風,與其它地方隔開,形成了一個小小的雅閣。
李佑揮退旁人。不要人侍候,自酌自飲自取其樂。幾杯酒下肚,望著窗外天高雲淡。街上行人匆匆。一時感古思今,剽竊**一發不可收拾,忍不住撫窗而高歌曰:
“立功名兮若草萊,買田陽羨尚徘徊。三春破夢神仙骨,萬里閒難宰相才。明月虛江何處問,燕雲渤海未歸來。高樓酹酒呼千載,大樹西風滿劫灰。”
是一首很符合當前不得志閒人心情的七律,別人不得志是真不得志,李大人這次感慨不得志是真矯情了。
但這些年來李大人不得志時候太難得了。很稀有,所以抓緊機會矯情也情有可原,畢竟各種根基都還在。說不定明天又飛黃騰達了。
屏風背後。宋問志低聲催促寫字好的賬房先生:“快快記下,明日去尋個名家書寫裱糊。高張於店中。我們蘇州人都知道,李探花從來不愛潑墨揮毫,可惜可惜。”
落魄秀才出身的賬房先生心有慼慼的搖頭晃腦道:“李大人向來以簪花擁妓神仙骨、縱酒狂歌宰相才自比的,今日卻道三春破夢神仙骨、萬里閒難宰相才,看來心境有變啊。此中閒散歸鄉之心,聞而唏噓。”
李大人“作”了一首詩,自我感覺良好,很符合當前情景心情。又喝了幾杯,醉眼朦朧裡,忽然聽到窗外陣陣嘈雜的聲音。忍不住探頭看去,卻見從遠處街角湧來數百人,朝著大明門方向而去。
喲?瞧著陣勢,有群體**件發生了!若李大人仍然擔任五城提督御史,這會兒就該火燒眉毛的率領官軍差役去滅火了,但如今不在其位不謀其政,樂得看熱鬧。不知發生了什麼事情。
人群路過洞庭樓門前,即便李佑一雙醉眼,也在樓上看清楚了,這些人一水兒的瀾衫平巾打扮,分明是國子監監生的制服!
喲?太學監生群體**件?這事兒更大了!李大人連忙對韓宗吩咐道:“去打聽打聽怎麼回事!”
一刻鐘後,韓宗從樓下三步並作兩步的跨上樓梯,對主人稟報道:“小的去街邊商家打聽過,還真有不少知道的。據說前日有個權貴打死了監生,而官府處置不公,激起了國子監眾怒,所以聚眾去禮部請願了。”
如此說來,該朱部郎頭痛了,李佑暗忖道。學校事務歸禮部儀制司管,儀制司裡又歸員外郎朱放鶴先生分管,所以太學生鬧場子,少不得麻煩到朱放鶴。
看來這幾天朱先生沒心情與自己喝酒了,李大人又想道,本想也透過朱放鶴走走門路,看能不能謀個好官職。
不過很可惜,李佑猜錯了。次日,李佑一睡到日上三竿,正懶洋洋的在書房閒坐時,朱放鶴卻登門來找他。
兩人見了面,朱部郎不由分說拉著李佑道:“走!喝幾杯去!”
李佑不禁奇道:“國子監有監生被打死,昨天出了大亂子,你還有心情找我喝酒?”
“你也知道了?這次確實動靜不小。”朱放鶴嘆道:“事情不只是一件,除夕的時候,有個監生因為肄業在即卻選不到官,便懸樑自盡了。本來為此事國子監內就悲憤得很,結果又出了監生被打死的事情,越發的將事情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