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兩人不同的骨頭一點一點磨掉。
如此年復一年; 直到兩個毫無血緣關係的幼童長成容貌和氣質幾乎一模一樣的兩個人。
然而,兩個人中只有一個可以在陽光下行走,另一個永遠是隱在暗處的影子。
自她領到夜貓這個名字起,她便曉得; 這輩子只能做葉貓兒的影子。
葉貓兒自小便是按著紅顏禍水的路子培養的,嬌滴滴一個美人,日後要送到高官要員枕邊。她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插花弄草信手拈來。若要她嬌媚,她便能放浪到骨髓; 若要她沉婉; 她便能純良得勝似未經人事的羔羊。
但夜貓不同,風裡來雨裡去; 為正主擋去所有的危險; 日日刀口上舔血。
夜貓救下張寒生純粹是一時興起。
她踢起一顆石子打跑一干混混,便見瘦削的青年半死不活地躺倒在地。
他抬眼看她時,眸子是清澈的。
“姑娘,有吃的嗎?”
這是他對她說的第一句話。
她本欲抬腳就走; 然終是鬼使神差地丟下了兩個白麵饅頭。
他撿起饅頭; 就著塵土狼吞虎嚥。吃完了抹抹嘴; 他說:“姑娘,我會報答你。”
她覺得好笑:“你拿什麼報答我?”
“你想要什麼?”他問。
她隨口道:“我要的東西只有城內的警署第一人才能給,你怎麼給?”組織裡預備給葉貓兒安排一個警界的官員作上家,奈何一直沒有合適的人選。這事困擾她不是一天兩天了,於是便脫口而出。
他點了點頭:“好。”
她忍不住嗤笑。好什麼好,說得好像真能做到似的。
沒想到,兩年後,領事帶著她去見選定了的葉貓兒上家時,她再次見到了他。
三年便從最底層的片警爬到了這個位置,可謂前途無量。
大人給他的評價是,他不是最好的,卻是最好用的。
“鄙人張寒生。”再見面時,他看著她道,“你便是我日後的妻子麼?”
她看出了他眼裡的希冀。
驀地,她的心裡湧上一股難言的滋味。她當然不可能成為他的妻子。他也不會知道他和什麼樣的人做了交易。
“娶盛輝銀行家的小姐為妻吧,她能讓你少用兩年穩住現在的位置。”她面無表情。他既然走上了這條路,那麼她就助他走得更快更順當。
聽言,他沒有說話。
她又道:“在警界裡混,骨頭太硬是活不下去的。”她驀地想到了初見時,他那對乾淨的眸子。太乾淨了,難免會走彎路。
他聽她說完,只答了句:“好。”
短短兩年,他再次爬到了一個高度。同年,他在她的授意下納了數房姨太太,成功地氣死了老丈人,坐擁了妻家的全部資產。爾後,他迎娶了葉貓兒。
她作為葉貓兒的影子,亦悄無聲息地入住了張宅。
葉貓兒嫁入張宅後,連最遲鈍的人都能看出張寒生對這位十七姨太有多麼不一般。
日日舉案齊眉,似他二人才是苦盡甘來的良配。
不知叫多少姬妾和下人豔羨。
夜貓亦是第一次看到張寒生笑得如此開懷。
她隱在暗處,看張寒生為博葉貓兒歡心,大老遠地找來了嶧山紅土,只因葉貓兒一句“這株花怎麼老是懨懨的難道是泥料不對?”
葉貓兒很開心。夜裡,待張寒生熟睡後,葉貓兒便推開窗,對著空氣輕聲道:“姊姊,現在的日子比當初預想的要好太多了。”
黑暗中的夜貓亦柔和了眉目。終是她們苦盡甘來了。
卻也有些許黯然,張寒生果然還是喜歡葉貓兒這樣的可人兒吧。
也罷,他們幸福,就好。
可終究天意弄人。
那夜,夜貓從天機閣裡接了任務回張宅後便沒有見到葉貓兒。她以為葉貓兒大概又在那個角落侍弄花花草草,便沒有在意。
途經張宅西廂時,她冷不丁被人叫住。
是張寒生。
張寒生站在月光融融的西廂院內,靜靜地看著她:“夫人,過來陪我一起坐坐吧。”
她一頓,鬼使神差地走了過去。她和葉貓兒,容顏一般無二,張寒生恐是將她當作了葉貓兒。
不過這又何妨,她便騙自己一次。
做了二十多年的影子,假裝這一次自己是正主。
那一夜,月光清澈,蟲聲悅耳。她和張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