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嘩嘩打落在傘面上。常喜關切道:“陛下趕緊回去吧,著涼了可不好。”
宇文弈走了兩步,忽然站住,轉身回望。
樓上的燈火還亮著,卻是十分微弱,像是隨時都要被這雨水打熄滅似的。
他忽然接過紫玉竹傘,遞給一旁的一個小太監,“等下里面的女大夫出來,你就把傘給她,別教她淋著回去。就說是門房裡準備的。”
小太監愣愣的接過去。常喜哎喲一聲,空著手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宇文弈不等他發話,轉身帶著侍衛冒著雨大步離去。
雨是越下越大了。不過四、五天,南方果真傳來幾處堤壩危機的訊息。宇文弈緊急召集工部開會,反覆斟酌後,還是決定毀一處堤壩來保障下游的萬頃農田。當地的三萬多居民得緊急疏散,大部分都撤到臨近的縣市裡。緊要關頭只有犧牲少數人的利益來保全大局了。
內醫監也接到通知,趕緊準備人手和藥材,做好南下安撫災區的準備。賑災這種事,工作量大,危險係數高,補貼卻不多,若是沒有身懷一顆偉大的公僕之心,還真沒多少人願意去幹。所以內醫監派的都是下級大夫,青藍褐三個級的大夫選了大半,我們的小謝大夫很幸運地被選在其中。
因為已經有瘟疫在區域性蔓延,時間緊張,謝懷珉早上接到任務,第二天就得出發。
恰好吳十三來串門,只見家裡雞飛狗跳,就像剛被搶過。一臉不情願的連城正在把處理好的草藥用油紙裹好,而謝懷珉則正忙著把衣服往箱子裡塞。
吳十三很困惑,“你這是要去逃難嗎?”
“差不多了。”謝懷珉抹把汗,“我明天就跟著隊伍南下賑災去。孃的,才北上沒幾天又跑回去,早知道當初就留在青陽不走,路還近點。”
吳十三自動忽略那句髒話,“你要去賑災?”他臉立刻掛下來了,“你是女人啊!”
“謝謝!”謝懷珉黑著臉,“我很清楚自己的性別,不用你提醒!”
吳十三叫:“一個女人跑那裡去做什麼?”
“去救命啊!”謝懷珉白他一眼,“不然你以為我南下去幹嘛?度假嗎?”
吳十三突然不知道發了什麼神經,衝過來扯下她手裡的東西,嘩地丟到一邊,一臉稟然正氣,“我去和我哥說!怎麼可以讓你去那種地方!”
謝懷珉正要發怒,聽他一提,立刻一臉花痴樣,很興奮地問:“你哥是不是長得挺高,氣質出眾,人也非常帥,就是面部表情有點缺失,不苟言笑?”
吳十三聽了她的描述,一下僵住了,“你見過他了?”
謝懷珉點頭,“在青陽就見過了。是他來處理的那如意膏的事啊。”她眉飛色舞地比畫,“不過你哥真是長得好啊!那相貌,那氣質,八百米外看就知道是一精英!我說你也真倒黴,都是同樣爹媽生的,怎麼就區別那麼大……”
話丟出去,半晌都沒有迴音,回頭一看,哪裡還有吳十三的影子?
連城進來說:“吳大哥風一樣地跑走了。”
謝懷珉抓抓頭,這十三少又哪根筋不對了?
連城不安地問:“姐,瘟疫可怕嗎?”
謝懷珉好笑,“死人的東西,你說呢?”
“吳大哥的話有道理,幹嗎去那麼一個危險的地方?”
謝懷珉一邊忙著,一邊說:“每個人在這個世上,都有他的社會責任。醫生的責任就是救死扶傷,軍人的責任就是保家衛國。大人的責任就是創造價值,撫養後代,而你呢,小夥子,你現在的責任就是好好學習,將來建設祖國。”
連城冷笑,“我知道你有那麼多現成病例可以給你搞研究了,你就連命都不顧了!”
謝懷珉被點中心事,有點不好意思,嘴硬道:“我又不是科學怪人,救人當然是最重要的!”
連城冷笑不止,最後謝懷珉惱羞成怒給他腦袋上來了一巴掌。
吳十三一去不回,謝懷珉收拾好東西,又給溫大俠寫了一封信拜託他在這段時間裡多照顧一下連城。吳少爺是靠不住的。
這般折騰到深夜,終於躺下。
外面又淅淅瀝瀝下起了雨,估計皇帝和江南受災的群眾都睡不好覺。鴉片一事還沒結束,這又鬧水災。天下這麼大,通訊這麼不發達,生產力還有那麼大一個等待提高的空間。做皇帝,做一個有責任心的皇帝,真是一份苦差啊。
謝懷珉翻來覆去睡不著。夜來風雨聲,花落知多少。原來住青陽時的鄰家的桃花,恐怕都謝完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