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腳踏進花園裡,沒覺出什麼出奇之處,倒是空氣似乎格外清新,但他跟著她在那連環花園裡兜了半圈下來,待到耳邊傳來一聲清唳,扭頭望見一對丹頂白羽的仙鶴立在不遠處的小河塘邊上採食,總算忍不住露出驚訝來:
“你怎麼養得住這樣的東西?”
鶴是祥物,先不說這東西不好弄來,京都不少權貴富人家裡都嘗試圈養,可一過了夏天,這鳥就該遷徙過冬,若是關在籠子裡就會不吃不喝直到餓死,若是放它們出來亂走,一不留神就會飛去。
可是餘舒這對鳥兒擱在外頭,任憑它們亂走,羽毛光潔,看起來精神還不錯的樣子。
餘舒反過來疑惑地瞅他一眼:“怎麼養不住,這一雙白鶴雖說飼料貴些,但是挺溫順的。”
薛睿聞言,臉色怪異,“你就這麼放它們在外頭?到了夜裡都不關進籠子裡?”
“做什麼關起來,它們又不亂飛。”
薛睿追問了兩句,才知道她這鳥打從半個月前放進園子裡,就不曾關起來過,飼養人只要每天按時往小河塘裡投放新鮮的魚蝦,它們就只在花園裡走動,偶爾在宅子上空飛一飛,到頓兒就回來採食,根本就不遠走。
薛睿心下驚奇,看餘舒一臉“這鳥很好養啊有什麼好奇怪”的神情,話到嘴邊,又噎了回去。
接下來他便留意起園中佈置,不知是否心理作用,總覺得她這花園裡的樹綠的太蔭,花開的太盛,處處鮮活,明明到了秋季,卻沒有絲毫凋零的跡象,這感覺就好像、好像隔了一堵院牆,不管外面是冬是夏,進到這花園裡,就是一個春天。
想到這裡,薛睿不禁笑了,再看走在前頭興致勃勃給他帶路的餘舒,心道是他想多了,怎麼可能會有這樣神奇的地方呢。
“。。。告訴你,這園子是我參照了我師父教的奇門陣法擺佈的,地底下我埋了幾重陣眼,這裡的一花一木都有講究,別的不敢說,這一塊地的風水,整個安陵城都找不出幾處比它更好的來。”
餘舒是受了養水晶的風水池啟發,把青錚教給她的八門生死決套用在了這連環花園中,也只有她這種半路出家的易師才敢如此膽大妄為,就不怕一個不小心衝煞了氣運,害人害命。
兩人逛了一遍花園,選在臨著池塘的小軒廳坐下,丫鬟聽到餘舒吩咐,飛快跑走去端茶點。
“你看我這園子收拾的如何?”兩人臨著窗欄坐下,不遠處又見那一對仙鶴,池塘裡還遊了幾隻鴛鴦,成雙成對。
“極好。”薛睿本來可以有一大堆誇詞,可是說出來,就覺得把她這園子比俗了。
“就是許多地方空著,缺個好聽的名堂,”他身在鳥語花香中,人都清爽了,情致上來,便自薦為她這園子裡的景緻取幾個名字。
餘舒高興不說,趁著丫鬟來送茶點,就叫人取來文房筆墨,讓薛睿乘興給寫了好些個字。
薛睿的書法師承上一任的陶文館大學士宋孝先,這是當世名家,卻不受聲名束縛,兆慶九年便卸甲歸田去了。
“我看你那小河塘引的是活水,池邊立有一塊方石,回頭找工匠來鑿了字。”薛睿提筆,記下“九皋”二字。
鶴鳴於九皋,聲聞於野。
“方才路過一條迴廊,廊下雀聲盈耳,有一對金絲雀動聽的很。”薛睿又提筆,記下“時聞”二字。
綠林野屋落日氣清,脫巾獨步時聞鳥聲。
接著薛睿一口氣給花園裡的閣樓,涼亭,洞門,山石,還有他們現在坐的小軒廳全都取了名字,餘舒這半拉文盲品不出好壞,知道很有內涵就是了。
“多謝大哥。”餘舒喜滋滋地數了數薛睿給寫的一沓字,吹乾了墨,整整齊齊疊放在木盤中,叫林兒拿去她書房收著。
“明兒我便託人去尋工匠,等掛好了字,再請你來賞光。”
薛睿身上揣著她宴客的燙金請帖,是今天上門她親手給的,算算日子,不剩幾天,想了想,於是道:
“到那天人來得多,免得有那些不講究的隨便亂闖,糟蹋了你這園子裡的花花草草,驚嚇了鳥獸,怕你人手不夠用,我撥幾個人給你守園子?”
餘府新宅的情況他再清楚不過,她大手大腳從供人院買人的事,前幾天劉炯在他面前提過,是個省心的法子。
但是供人院出來的,老實是老實了,卻不夠厲害,萬一遇見胡攪蠻纏之輩,怕不能應付。
她宴客的名單早就拿給他看過,來的什麼人都有,他今天上門本來就是為了給她提個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