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長安果然不再過問技術科和加工點,倒是抽空把屋裡裝修了一下。房子從蓋好就是白牆和水泥地,靜靜說:“我們同學家買的地板革,又漂亮又幹淨。”長安索性和白蓮花到西大街的城隍廟跑了一天,挑了一種淡米色的地板革鋪了,又花錢在每間房子裡裝了個大吊扇。
長安說,這下算是現代化了吧!
“咱小時候就聽說,好生活是‘樓上樓下,電燈電話’。咱現在也算是人上人了吧?”白蓮花看著光潔的地面,滿意極了。長安噗地笑了:“你這心太好打發了吧。咱還多了個電扇呢。”白蓮花不依了:“有幾家能有這麼大一院房?你忘了錦華巷的日子了?”長安收起笑點點頭,沒咱媽幫咱借錢,做夢我也不敢想著買房子。
長安輕鬆了兩個月,加工點的技術、質量水平卻在不斷下降,從加工點拉回的成品大批不合格。縫紉針碼不勻,介面處沒做回針,返工活不能做,拆開了再縫皮革上就有了針眼,全部報廢原料損耗又太大了,最後只好拉到秦風廠的門市部出口轉內銷了,三萬多雙手套近一萬雙不合格內銷。廠裡重重損失了一筆。出口產品要按期交活,廠裡的職工加了一個多星期班,才緊緊巴巴馬虎交了工,加班費又增加了一筆。
方俊翔要嚴肅處理加工點的質量問題,乾脆所有不合格產品不給加工費,縣上的女工就鬧了起來,說誰證明有問題的手套就是我加工的,憑啥不給錢嗎?不少人辭工不幹了。方俊翔忙得焦頭爛額,在黨委會上大發雷霆,言語間把矛頭指向了梁長安,說加工點的方案徹底錯誤。
梁長安卻不急不忙地說:“成立加工點一年多了,從沒出過問題,可見方案和培訓沒問題。”方俊翔臉漲得通紅,盯著梁長安憋了半天說:“那這次質量出麻煩是誰的責任?”
“我早就不管質量了,沒有發言權。”長安冷冷地說。
會不歡而散。不管秦風廠咋樣雞飛狗跳,反正周至縣和高陵縣的加工點基本停產了,工人大量請假。這次原因是到了麥收季節,加工廠的婦女要下地搶割麥子,農村到了這時候,就是光屁股小孩兒也指望能燒水、到地裡送飯呢,哪有半個閒人在加工點幹活?
方俊翔急急地讓把加工點的廠長召到廠裡來。
“農民不把地裡的糧食收回來還叫農民?誰家不先忙著收麥?真把我們農民當成瓷松咧!”老郭粗著喉嚨操著濃重的秦腔嚷嚷起來,方俊翔盯著他滿臉滿腮的大鬍子,硬是找不著話來應。副廠長老鄭笑了罵道:“郭師,你咋成賴皮二桿子咧。你當咱秦風廠跟你籤的合同是廢紙紙兒呢,我們快急死咧,你還說農民該幹啥呢,你不是個一般的農民!郭師,你是廠長呢。”
郭師嘿嘿笑了幾聲說:“好我的廠長哥呢,我先是我村的村主任,下來才是你秦風廠加工廠的廠長。你放心,夏收完了我一準把活做美交工,現在家家都跟天搶食呢。”方俊翔耐著性子聽他說完才說:“你光擺你的難事,也為我們想想,廠裡連人影也沒,你惦著夏收當初籤合同幹啥?你忘了你是廠長呢?誤了交活是要負法律責任的!”副廠長怕郭師不高興,拉他坐下說:“先坐,先坐。”郭師果然不高興了:“合同也沒說不準收麥子!我沒你官大,你也用不著扎這麼大的勢!你一個電話我冒著大太陽熱乎乎來咧,你勾子沒抬,臉也沒個笑,還說這麼多淡話,你當我是流鼻涕娃呢。對咧!你也訓美咧,我回去收麥啦。合同訂的下個月才交活呢,到日子再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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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落長安 第五章(42)
鄭副廠長急著拉他,郭師任他拽著胳膊只管往門外走:“光說技術不過關,梁廠長那會兒吃住在縣上,手把手給人教呢!他就扎個廠長勢,以為訓訓話就把活做出來了。我走呀,你也別拉我!到給你交活的時候再看判我啥刑!”方俊翔聽他粗喉嚨大嗓子這麼一喊,氣得想攆出來和他理論,又怕廠裡的人聽見了說自己沒水平。正為難著,聽見梁長安的聲音:“郭師,喊啥呢。來西安也不到我房子坐一坐。來,先喝茶。你這火燎毛的性子呀。咱廠的人都看你呢!——這就是加工廠的郭師。”方俊翔聽不清郭師說了些啥,覺得聲音漸漸小了,知道他是到梁長安的辦公室了。他深深嘆口氣,覺得胸口淤了一口窩囊氣,卻吐不出來,就拿筆在紙上胡亂划著,腦子裡一片空白。
不知道過了多久,聽郭師的聲音在樓下響:“對咧,不送咧。我不敢多耽擱,趕早回去給你找人做活呀。我就按你說的,讓她們尋麥客乾地裡的活,爭取把手套按時交上。唉,梁廠長,我可是隻聽你的。以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