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午年間日本倭寇佔了遼東之後,這鬍子就鬧起來了。庚子年大亂,接著俄國老毛子出兵佔了東三省,佔地修鐵路。到處殺人放火,禍害女人更是邪乎。最遭難的就數咱這遼河兩岸了,家破人亡的老啦!不少人是沒法種地才被逼的去當了鬍子。老毛子佔著咱這關外不走。又見不著咱官兵的影子,這鬍子就鬧的是遍地崗煙兒起了。日子過不下去了,各個村屯才湊錢立鄉團、保險隊、修上響窯。”
將軍夫人好奇地問:“響窯是什麼東西啊?”
趙氏比畫道:“就是四面帶炮樓的大院套,到晚上姑娘、媳婦都躲到響窯裡頭去,女人晚上還得上炮樓打更……”
將軍夫人更好奇:“為什麼男人不打更?”
趙氏解釋道:“男人白天得種地幹活啊,可這響窯只能防小股的鬍子。我們那兒的響窯就是叫老毛子給端啦。我們全家是死裡逃生啊,直到現在連個正經的家都沒有,我那兒子都是生在逃難時的大車上,我跟孩子差點都死了。” 將軍夫人“啊”的一聲,似有所悟:“是這樣啊,我在京城只聽說鄉團、保險隊就是土匪。”
趙氏繼續道:“鄉團和保險隊有斂不上保險費的時候。有到別的村屯去搶的。可怎麼說這都是叫日本鬼子和俄國老毛子把咱這東三省給鬧壞的,我小時候那旮,沒有外國兵鬧,那日子過得多好啊!” 將軍夫人點了點頭,想起自己平生遭際,深有同感:“你說的是啊!我就是庚子亂那年逃回京城的,咳,連皇太后、皇上都逃了難了。你說外國列強該多欺負咱們吧。不過你這一家子這樣,也不是個長久之計啊。我在京城就聽說了,沙俄退還了東三省,朝廷就要整肅地方,不讓再有鄉團、保險隊了。再立鄉團就視為叛逆,要派兵剿滅的。”
趙氏介面道:“我們也聽說了。可還聽說朝廷也招安保險隊,把私兵改成官兵。”
將軍夫人道:“那可是百裡挑一的事,挑上的少啊。再說了,招安太多了,朝廷也開不出餉銀啊!”
趙氏看到時機成熟,當下一個撲通,跪在將軍夫人面前,道:“求夫人把我們招安吧,我們今生今世忘不了夫人的大恩大德……”
將軍夫人忙曲下身子去攙扶:“快起來,招安這麼大的事,我怎麼能辦的了啊?”
趙氏不住地磕頭,邊磕邊說:“看夫人的氣派,就知道夫人的府上準是朝廷老大的官啦!求夫人給我們一條活路,往後我們一定報答夫人的恩情。”
將軍夫人道:“你快起來!聽我說,我回到奉天,可以替你們打聽打聽,疏通疏通,可我把話說在頭裡,不一定能辦的成。”
趙氏站了起來,喜滋滋地說:“只要夫人說給我們辦就沒有辦不成的——夫人再抽一口吧。”
將軍夫人擺了擺手:“不抽了,抽多了噁心,倒睡不著。這會兒真想睡了。”
趙氏將煙燈煙槍放桌上,從房門外拿來一個尿盆交給侍女,說道:“這個給夫人起夜用,夫人,我就睡在這外房,有啥事就叫我,夫人塌塌實實地睡覺,誰也到不了夫人這屋裡頭來。”趙氏出門後,侍女將門閂插緊。
第二天清晨。在上屋的將軍夫人醒了,下地在尿盆解手後,侍女端尿盆去倒。開門時看見趙氏就在房門口,坐在一把椅子上,腳蹬在門框上,正打著瞌睡。
將軍夫人失聲道:“你!你怎麼睡在這兒?”
趙氏道:“我給夫人看門,就,就睡著了。”說著,起來把侍女的尿盆接過去。
將軍夫人只說道:“讓她去倒。這本是她乾的活。”
趙氏謙卑地說:“夫人是何等樣人?就算是夫人的丫鬟,也是尊貴的。大清早的,可不能讓那些臭男人看見這位妹妹。”說完,人已經去倒尿盆了。
院子馬車已套好,保險隊也整裝待發。在上屋,將軍夫人已收拾好行裝。趙氏抱著兒子雙喜進來後,把雙喜按在地上給將軍夫人磕頭,說道:“快磕頭,說給太夫人請安,說啊。”
將軍夫人坐在炕上,慈祥地問道:“快叫孩子起來,幾歲了?”
趙氏道:“3歲啦。”
增夫人道:“3歲的孩子懂什麼叫磕頭請安,盡難為孩子。叫我瞧瞧——嗯,挺俊的嗎!叫什麼名字?”
趙氏道:“叫雙喜。”
將軍夫人點了點頭,道:“雙喜,好名字啊。這是我在京城瑞芙祥買的衣料,你做件衫子吧。這果脯給小雙喜吃。”說著,將軍夫人從包袱裡拿出一塊衣料,又從提籃裡拿出兩包果脯給趙氏。
趙氏感激涕零地說:“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