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那種被肆意注視的感覺又來了。
星月烏蒙,一道修長的身影被月光投落在窗紙之上。
身姿挺拔,利落的夜行衣將他的身形勾勒的肩寬腰窄,只看那剪影,便能猜想到他有著何等的好身材。
“是我。”窗外的男子低聲道。
宋婉的聲音聽不出什麼情緒,“進來罷。”
他應是冒雨前來,鬢邊半溼的黑髮增添了幾分蓬勃的生命力,露出的脖頸面板很白,一根青筋微微凸起,看起來又野又欲。
眉眼間壓抑的幾分漠然的戾氣,在看見她時,便消散不見了。
青年的目光落在坐在床榻上的少女身上,臉色倏地一紅,飛快地移開了眼。
她穿的實在單薄,薄薄的錦被也只是做樣子般搭在腿上,露出的腳踝又細又白。
走得近了,才發現她枕畔的書,他俯身低聲道,“燭火暗,仔細傷了眼睛。”
宋婉搖搖頭,眼睛微紅,看著他。
他走近才看清了她,忙坐下伸出手探宋婉的額頭,“這麼燙?怎麼了?”
宋婉剛想說話,一張嘴卻發現喉間灼熱,她短促地咳嗽了兩聲。
“我去給你拿水。”青年心疼道,轉身便去桌案上給她倒水。
宋婉看著他的背影,微微出神。
白日裡,父親對她說替姐姐嫁給那病弱世子的荒謬事,她雖訝異,但僅僅片刻便恢復了冷靜。
父親就是這樣,在姐姐與她之間若是要取捨,斷然捨去的會是她。這些年來她早已習慣。
可萬萬沒想到的是,到了晚間,嫡母會以母親的安危來威脅她,嫡母竟還知道了他的存在……
母親作為妾室,是曾得到過父親的偏愛的。
可這份偏愛,隨著她的出生和母親再也無法有孕而逐漸消弭。
父親這樣腐朽的讀書人士大夫,隨著年齡的增長,骨子裡尊崇的東西就愈發清晰起來,他需要一個能夠傳宗接代的兒子。
美如嬌花的年輕通房、妾室一個個的被抬進門來。
已沒了顏色的母親,日子就愈發地難過。
宋婉自懂事起就明白,以色侍人最終只有落得色衰愛弛的下場,甚至沒有到色衰,寵愛就消失了。
宋婉對白日裡發生的事不表,委屈都化作溫柔,牽住青年的手道,“你過來。”
青年俯下身,喂她喝完水,順從地坐在她床榻邊。
宋婉纖長的睫羽掩住眸底最深的情緒,忽然道:“你帶我走吧,下個月旬日。”
他垂眸凝視她片刻,並不問原因,“好。”
青年的膚色很白,鋒利的眉骨和瘦削下頜線侵略感十足,雖穿著黑色的夜行衣,卻沒有隱於暗夜的侷促感,整個人清冷而出塵。
宋婉知道,他答應了說好,那必然會做到。
就像之前他答應了她許多事那樣,不問原因,每一件都做到了。
“怎麼哭了?”青年察覺到她的眼淚,伸手小心翼翼地撫過她的面頰,“是誰又給你委屈受了?”
宋婉的心被一種柔軟所包裹,他是第一個在意她的感受的人,第一個不願讓她受委屈的人。
被棄的痛苦、不甘讓她此刻再也壓制不住內心的傷痛,鼻腔一酸,傾身緊緊抱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