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術刀傷口癒合得差不多的時候,林嶼又跟著何芝去“送飯”,依舊殘垣斷壁,依舊大片難民,她在神色灰暗的人群中穿行,忽然又看見上回那個女人。
她說過:你們都會死。
或許只是瘋言瘋語,但她莫名地在意,於是,這回林嶼又在女人身邊晃了一圈,最後停在她面前。女人未像上回那樣沉浸在自己的精神世界,或者軀體的木僵中,一雙眼珠隨著林嶼的位置轉動,可身體和頭部保持原位,像是守株待獵物的捕食者,令她感到幾分驚悚。
最終林嶼停在她面前,問道:“我們會怎麼死?”
女人不說話,伶仃見骨的顴骨上是一對凹陷的眼,睜得很大,幾乎到了撕裂眼眶的程度,眼珠死死地瞪著她,林嶼對峙了一會兒,最後投降地移開目光,放下食物,在周圍吃完一份還不抵飢餓的人發綠的眼神中,等她吃完才準備離開。
女人看著她,撓了撓臉。
林嶼動作一頓,忽然想到了什麼,“你知道螞蟻嗎?”
她的話像是觸到了哪個開關,女人忽然手舞足蹈,瞬間切換模式。
“螞蟻!螞蟻!好多螞蟻!”
“臉上爬,身上跑,頭髮裡跳!”
“在這裡,在那裡,鑽進身體裡!”
不得不說她編得還挺押韻,林嶼先是驚訝,隨後慢慢沉下了臉。
回去的路上,何芝開口問道:“是遇到什麼難處嗎?”
林嶼抬頭,又聽見她道:“雖然這邊人多了不少,但我們糧食沒斷,嚴叔在,加上小任的幫忙,水稻一直可以種植收穫,不用擔心沒有退路。”
“我不是擔心這個。”林嶼飛快地回答。
“那是什麼?”
林嶼目光透出一絲迷茫,“我不知道,我只是覺得,一切都很荒謬。我們這樣正常地思考,正常地想要自由,在一些玩家看來就像是‘瘋了’,他們覺得我們在異想天開,認為這裡真的是一個高維無限流遊戲,能讓人修煉升級成超人。同樣,我們這樣分享食糧,在另一些人眼裡也是‘瘋了’,自己都吃不飽,為什麼還有心思管別人,管得了一時管不了一世,而且這點量連塞牙縫都難,於事無補地拖累自己而已。”
“剛才的人或許精神上有問題,但在別人眼裡,我們也不過是另外一個她,都是在做一些莫名其妙的事。”
“你是覺得我分享食物這個做法沒有意義?”何芝斟酌措辭,準備解釋。
“不。”林嶼沉默了一會兒,才慢慢說道,“我在想的是,螞蟻究竟是怎麼回事。”
她看向何芝,“是不是很莫名其妙?”
女士之間的談話本來還要繼續,但被種植者門口一群凶神惡煞的玩家莫名其妙地打斷了。
嚴開吉雙手叉腰擋在門口,身後站著任向少年。五旬漢子面板黝黑,站在那裡卻有千軍萬馬的氣勢,和另外一群人對峙不落下風。
“我說,他都說了不去,你們還在這裡糾纏什麼啊?大公會了不起了,就可以強搶民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