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來。她帶著悒鬱地說:“我倒想把她看做親姊妹,她卻把心封得緊緊的。枚弟被她管得不象樣子。大伯伯反而袒護她。枚弟現在吐血,大表哥勸他看醫生。大伯伯卻不答應,一定說他沒有病。我們家裡的事真叫人心焦。所以我倒羨慕你。三表妹,你們家裡頭多好。”
淑華忽然噗嗤地哂笑起來:“芸表姐,你還說我們家裡好?真想不到!你想想看,如果我們家裡好,為什麼二姐同三哥還要跑出去?你在我們家裡多住兩天,你也會曉得的。”接著她又自誇地說:“不過我倒是整天自得其樂。我什麼人都不怕。四嬸、陳姨太她們再兇,也拿我沒有辦法”
“三小姐,你倒好。不過那天又是大少爺受罪,”坐在船頭划槳的翠環忽然大聲插嘴道,她的聲音裡含了一點不平,不過並沒有被人注意到。她自己倒略微紅了臉。“好是他自己討來的。哪個喊他要那樣軟?哪個喊他到處敷衍人?什麼人他都害怕得罪!”淑華理直氣壯地說。
“那是因為大少爺人太好了,”翠環替覺新辯護道,不過這次聲音不高。她說了便埋下頭,只顧搖槳。
淑華正想說一句:“怎麼你倒這樣維護大少爺?”但是被芸無意地打岔了,以後她也就忘記了。
“姐姐的事情倒虧得大表哥。不是他想法了辦交涉,姐姐的屍骨到現在還得不到歸宿。”芸聽見淑華責備覺新,她不同意,覺得淑華的話不公平,她也出來講覺新的好處。
“其實主意還是二哥想的。二哥很會出主意。他想得到做得到,”淑華辯駁地說。她對覺新仍舊很關心,不過她總覺得做人不應該象覺新那樣地軟弱。
“主意雖是二表哥想出來的,但是出力還是大表哥出得多”,琴含笑道。淑華的話自然使她高興,她願意聽見她所愛的人受人稱讚。不過她覺得覺新的不幸的遭遇也是值得同情的。她不願意讓淑華多抱怨覺新,她也出來替他辯護。她說的是真話。
“三小姐,你快劃,要落雨了,”翠環在船頭大聲喚道。她不願意聽見淑華多抱怨覺新,現在找到機會來把話題打斷了。天空是一片灰暗,灰黑的雲片低低壓在她們的頭上。沒有風。樹木和水面彷彿都落入靜止的狀態裡。雲層愈積愈厚,顏色愈暗。天邊卻漸漸地發亮起來。
翠環的話使得眾人都吃了一驚。淑華抬起頭看天,她知道翠環的著急是有理由的。她手裡還拿著槳,但是這些時候她就休息著只顧同她的表姐們講話。現在她連忙把槳放下水去,用力划起來。她還說:“不要緊,我們就劃到聽雨軒去。”
“三表妹,請你快點劃,恐怕來不及了,”芸擔心地望著天空,又埋下頭催促道。“三表妹,你恐怕累了,等我來劃,”琴也擔心淑華劃不快,要代替淑華搖槳。“我不累,你們不要著急,我包你們不會淋雨!”淑華自負地說。她緊緊地捏住槳,不肯給琴。
“後面有船來了,”翠環忽然驚訝地說。
“是不是二哥?我們等一下,”淑華欣喜地說。她停住槳正要掉頭去看,便聽見琴帶笑說:“哪兒是二表哥,是四表弟他們。”
“真是運氣不好,偏偏又碰到他們,”淑華不愉快地說,便不去看後面,用力划起槳來。
“三表妹,你倒好象害怕他們,”琴嘲諷地說。
“哪個害怕他們?我討厭他們!”淑華不服氣地辯道,她的臉紅了。
但是後面一隻船很快地追上來了。覺英的聲音得意地響著:“三姐,虧你們還是兩個人劃,船好象動都不動。你看我一個人劃得多快。你敢跟我比賽嗎?”
“真是死不要臉,打也打不怕,又逃學了,”淑華低聲罵道。她也不去理覺英。
在覺英劃的那隻船上還有覺群、覺世兩人,他們都把長衫脫了,穿著白布汗衫。覺群、覺世兩人聽見覺英的話,便附和地拍掌笑起來。
“四少爺,你就放學了?”翠環大聲問道。
“翠環,我勸你還是少開口好。我的事情不是你管得了的。我自家放學,不是一樣?”覺英掉過頭來嬉皮笑臉地說。
“四弟,我問你,那麼教書先生請來做什麼的?”淑華忍不住終於帶怒地說。
“龍先生又不是我請來的,你何必問我?你老姐子應當去問爹,”覺英坦然答道,他沒有一點害羞的表情。
“教書先生是請來教你們讀書的。家裡每個月花十多兩銀子,你們就沒有好好讀過書,真是糟踢錢!”淑華聽見覺英的答語,愈加氣惱,又掙紅臉駁斥道。
覺英的船劃到她們的船旁邊了。覺英停了槳,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