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要儘快帶回完好的蹙離肉身。
我拉著蹙離的肉身狂奔,那溫柔的春風在我耳邊呢喃著,輕輕揚起我的發。
我的腳步不停,手緊握著蹙離白色袍子的寬大袖口,帶著他奔跑在張家村崎嶇的山路上。
可是,這樣還是很慢!
我乾脆揮手招來一朵祥雲,一縱身帶著蹙離躍上祥雲,讓那雲彩快點到達地點。反正只要蹙離安全,我才不管到底有多少奇異的目光看著我呢。
祥雲真的很快,這張家村本來也不是特別大,一朵祥雲足以很快到達任何想到的地方。
祥雲已落下來,就落在一座木屋前,我揮手打法了那朵祥雲,緊張的問道:“是這裡麼?”
“是,恩公”,蹙離的聲音已經變了,如今這聲音分明是書生的。
我一愣,忙去看身旁站著的這個人。
他已經不是蹙離,他只是書生無心,雖然他還穿著蹙離的雪白長袍,雖然他還像蹙離一樣綰著髻,可惜他不是蹙離了。
他是書生,書生的臉,書生的聲音。
我忽然就無比的緊張起來。這個人,是書生。
書生看我的樣子,忙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臉,然後驚喜的低聲道:“我終於又活了!你看你看,我是不是有血有肉了?不再是白骨了?不再若有若無了?”。
他驚喜得發狂,我的心卻在他的狂喜中越來越沉。
我牽動嘴角,強迫自己笑,壓低聲音說:“我們時間不多,你不會出爾反爾的吧?”。
我的眼睛緊盯著書生的眼睛,據說一個人的眼睛是最不會說謊的地方,它們可以洩露你所有的真實想法。
可他卻扭過頭不看我的眼睛,嘴裡囁嚅般說道:“不會,不會”。
他彎下~身子把耳朵貼在門邊,仔細的聽了一會,說道:“我娘在屋子裡呢”。
他似乎是很想推開門,可手到了門前又停下,緊張的看我:“無心不敢開門”。
“有什麼不敢的”,我心裡雖急得不行,可卻也不好太過明顯的催促他,於是推開他,想要去開那扇緊閉的門。
這時,屋子裡忽然隱隱的傳來一陣啜泣聲,很輕很輕的從門縫裡透出,我不由有些猶豫。
我們把窗子捅開一個小洞,然後向裡看去。
如今已是夜幕降臨,昏暗的屋子裡一燈如豆,燈前坐著個老人。
她的頭髮已花白,腰也已彎曲,後背駝成一種奇異的半弧,手裡卻捧著一件衣衫。
那是一件男子的衣衫,已洗得發白的衣衫看不出本來的顏色,這件衣衫很破舊,可卻很乾淨,在這花白頭髮的老人手中捧著,竟像是捧著這世間最貴重的珠寶一樣。
她的臉上已經爬滿了蚯蚓般的皺紋,一雙眼睛也已看不出年輕時的樣子,那些縱橫在她臉上的皺紋,每一道都是歲月的痕跡,每一道都似乎在訴說著這老人一生的哭與樂,眼淚或者歡喜。
她那雙滿是魚尾紋的眼睛正痴痴的看著手裡的衣衫,她的樣子似乎是在沉思,又似乎正對著這件衣衫說著什麼。
她已經乾癟的嘴唇,因為沒了牙齒而向內皺著,像個乾癟的橘子,可那兩片嘴唇卻在微微顫抖,輕輕的啜泣聲就是從那兩片嘴唇中飄出。
“小寶,你什麼時候才能回來?你已經走了一百二十三日,娘每一天都在盼著,你早日回來”。
“小寶,也不知如今你到了哪裡?身上帶的銀兩還夠不夠?晚上住在哪?趕路的時候會不會錯過了宿頭?會不會餓肚子?”。
“小寶……瞧孃的記性!你是最不喜歡娘叫你小名的,你總說你已經長大了,可你不知道,在孃的心中,你永遠都是那個託著鼻涕的小孩,永遠都是孃的寶”。
“小寶,你這一走就沒了音訊,不過多虧你走了,最近咱村死了好幾個青壯年小夥子,都是棒棒的身子骨,卻死得慘極了,聽說村裡來了個妖怪,專門吃人心,不過你不用擔心,娘已經老了,那妖怪不稀罕,恐怕這把老骨頭老肉吃了都會硌牙”。
她的聲音蒼老極了,可卻莫名的令我覺得,心裡發酸。
她只是個老人,一個遲暮的,無時無刻不在思念自己兒子的孃親。
她有什麼錯?為什麼要讓她摯愛的兒子死去?她已經很老很老了,老到沒了任何多餘的要求,可為什麼還要她失去自己全部身心寄託的兒子?
我忽然無比的痛恨起那個妖怪來,就算你有法力,就算你身在妖界,可卻不該憑著強大的靈力隨意剝奪別人的生命!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