驗糧員其實也不敢亂來,你這糧食要是真的質量不過關,你塞再多的好處也沒用,劉春山往年即便塞了禮品,同樣也有一部分糧食過不了,但那些可過可不過的糧食就能上交透過了,免了反覆折騰的麻煩。
驗糧員這是把生產隊給吃死了啊,因為生產隊必須交糧食任務,這是硬性規定,就是吃定了你必須得交,驗糧員不從中撈取好處那才是怪事。
說穿了,這只是驗糧員的個人行為,如果你實在不願意送禮,運氣又不好,卡著你沒過,最差的結果就是被折騰得夠戧,尋常村民忍一忍就過去了,但也不是所有人都願意忍。
驗糧員事後被收拾的情況之前並非沒有先例,所以驗糧員遇到蠻橫的,只要糧食質量不是太差就可以過,這是擔心真搞得太過份,事後要遭殃,畢竟驗糧員也都是本地人,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
這群蠻橫的小群體,幾乎都是二十歲左右的年輕人,當地稱呼為“天棒”,解釋出來就是脾氣大,惹不起,敢動手打架,法律意識極度淡薄,二愣子。
“那燦燦豁嘛喲!”“喝呀嘛嗚兒哇喲~!”
石匠的歌謠迴盪在運糧隊伍中,這是老祖宗傳下來的調子,沒有具體的歌詞,只有發音,石匠在協作開工的時候最喜歡唱這樣的調子,彷彿一唱出來就有使不完的力氣。
不是合唱,而是那種二重唱的方式,一群人先吼,另一群跟著來,等這群人還沒吼完,前面那群又接上了,此起彼伏,一代代傳唱在這山溝裡……
“都有了,把戲點,不要把穀子灑了。”幹部們穿插在隊伍中,不時吆喝出聲。
空手走路到倉庫四十分鐘就到了,但拖著糧食,會花上一個多小時,甚至兩個小時都有可能。
霧氣很大,二十米外就看不見人了,可所有人都歡喜這樣的霧,因為今兒會是個大太陽,如果糧食沒過,就可以在倉庫附近曬一曬,免了又運回來的麻煩。
角山公社還好,那些更遠的公社,比如另外一個分岔的公社就在山頂上,糧食挑下來容易,揹回去可就坑爹啊。
“劉隊長,你就放一百個心吧,大不了就是進派出所,教育一頓也就出來了。”方大軍風輕雲淡的說道。
劉春山腦門上的汗水更多了,以前不是不知道方大軍是個硬骨頭,但實在沒想到會有這股狠勁,什麼叫進派出所教育下就完了,這眼裡還有國法嗎。
打頭的是一輛牛車,看護都是劉家人,方大軍說話也沒有顧忌,因為他自己不會動手,但會做出姿態來。
大部隊緩慢的行進,他放慢了腳步,來到牛車旁,伸手在籮筐裡抓了把穀子出來,研究了一會,沒看出什麼名堂,索性叫喊道:“啞巴,你去把我七叔方東建找來。”
“好嘞!”啞巴應了一聲,就往後面大隊伍跑去。
“大軍,你找你七叔幹啥?”劉春山疑惑的問道,他是打定主意,今天就跟在方大軍旁邊了,換了以前運糧時吆喝得最兇就是他,現在卻頂到了最前面。
方大軍笑道:“判斷糧食好壞啊!”然後就不在多解釋。
方東建和他父親是同一輩,但年齡要小很多,只有三十歲出頭,上次他從公社端肉回來,就送了一斤多讓這親戚拿去,雖然愛八卦,但卻是幹活能手。
“牛哥,你趕路快,現在就去供銷社買一包中華煙,記得要開發票,編號也要寫上,然後在倉庫外面等著匯合。”方大軍說著就摸出兩塊錢,牛大滿拿著錢就往前面跑了,消失在迷霧中。
這時方東建也來了,他又交代道:“七叔,你去給我找兩籮筐能卡著過的差等穀子,還要幾個瓜瓢,給調換到最前面來,放心,劉隊長會叫人幫你。”
這還沒完,他又說道:“啞巴,你到後面去把六十歲以上老人找七八個上來,不能同姓。”
“成!”啞巴一溜跑了。
劉春山睜大著眼睛,震驚了,他大概猜到方大軍想怎麼搞,這整人的手段也太厲害了點吧,不給人活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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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八點過,北斗倉庫的大門剛一開,就見一輛牛車從迷霧中緩緩駛來,近了,沒想是一群老人在看護著牛車。
“你們是哪個公社的!”開門的漢子吆喝了一聲。
“角山公社的,老頭們走得慢,就趕了個早。”為首的老人已經快七十歲了,滿頭的白髮,是方東建的老爹,方大軍的四老爺。
“進來吧,來得早也好,糧食不過也好找地方曬曬!”開門的這話雖然不中聽,但也算好意,等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