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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部分

我一臉沮喪地走進內院,目光呆滯。婆婆在餵雞食,我回來的這兩天她一直是緊繃著臉,我不知道她天生就沒有笑容還是因為我回來了才這樣耷拉著臉,但她見到哥哥猴子時的眼光特別溫柔,她對他特別寵愛。我想不通她對我為何如此生厭,為何對姐姐們也這樣不冷不熱的態度?特別是對大姐。我突然感覺,她這個老太婆才是這家人矛盾不斷升級的始俑者。

姐姐們正在收拾禾籃、谷籮等工具準備下田,六姐已經起床,正在小院裡用洗面奶慢慢吞吞地洗臉,看見我進來,道:“九九,一會兒你陪我去鎮裡拿身份證,順便帶你逛逛街。”聽罷,母親瞪了她一眼,沒說什麼,正在收拾犁田工具的父親對六姐吼了聲:“要去自己去,九九要下田幹活!”

六姐反駁道:“割稻子也不在乎這一時半會兒,再說九九剛回來,一切都還不適應,我帶她去走走有什麼不可以呀?她一回來就叫她幹活,你們有沒有考慮過她的感受,本來你們已經很對不起她了,拋棄了她十幾年,現在對她還這麼不講情理!”六姐不知道從哪裡冒出那麼大的火氣,說了一大堆話,然後氣匆匆地進了廚房。

當時婆婆也在院裡,她聽了一臉怒氣,大罵了她一頓。

看得出來,六姐對婆婆和父親都有很深的積怨。

婆婆對母親也近乎冷漠,難道只是因為母親沒有為她生個孫子?我實在想不出什麼理由,如果這就是理由的話,是多麼悲哀!

我站在角落裡撫弄著衣角,不知道如何是好,我既想討好六姐,也想討好家裡人。我想不通,六姐為何突然對我大發慈悲,站在我這邊跟父母鬧,難道她小時候有過我類似的遭遇還是看我可憐?我猜不透她,也看不透這家人,反正我跟這家人中間都隔著一堵牆,我們的心永遠都跨不過去,可是這一刻她主動把這堵牆拆了,讓我們的心在廢墟中彼此貼近。

正在猶豫之時,婆婆突然又竄進來大罵六姐:“絕代麻,你這個沒良心的東西,怎麼能夠跟你父親頂嘴,簡直無法無天了!你趕緊去拿身份證,離得越早越好,永遠也別回來!”

“走就走,有什麼了不起,反正我在這個家呆膩了,我以後永遠都不會回到這個家!”六姐憤怒的咬牙切齒,嘴裡小聲地念著“老太婆”“老不死”這幾個字,然後氣沖沖地跑出了院門。母親和大姐跑到院外去追她,可六姐騎腳踏車速度太快,身影早已消失在田埂路的盡頭。

這一場沒有硝煙的口舌之戰在無限的落寞中結束。

父親什麼話也沒說,揹著犁田的工具,牽著牛下田幹活去了。不怎的,父親一起身,我就不由分地跟到他院門口,我靠在牆上停住了,默默地注視著他瘦弱的背影,我突然注意到父親走路微瘸,走路時重心偏向右邊,父親的腳受傷了?何時受的傷,為何受傷呢?還是天生就是瘸子?這一連串的問題在我腦子裡作了個記號………父親到底有怎樣的一種經歷?他一定是個有故事的人。

胡思亂想之際,大姐叫我準備出門幹活,我換了一身六姐穿過的破舊衣服,肩挑谷籮筐,手拿著鐮刀,跟母親和姐姐們一起下田割稻子。

南坑村的天氣還是比較炎熱,母親叫我帶笠麻,我賭氣說不帶,帶了礙事,反正我這張臉已曬的像非洲黑人,醜就醜一點吧,無所謂。我們走到東江河邊的山腳下,我看見彎彎的梯田裡有很多忙碌的身影,大部分人都在插秧,一行行的秧苗綠油油的,她們的歡聲笑語在大山中迴響,偶爾還可以聽到幾段黃色笑話。我們放下工具,放好扎稻機,鋪好蛇皮紙,把谷籮放在蛇皮紙周圍,以免穀子射到泥土裡。一切準備就緒。

我和大姐走到田埂上,捋起褲腳,然後望瞭望四周,偷偷地跟大姐說:鄰居們都忙著插秧了,我們家還在割稻子。大姐說,每年都如此,他們永遠都走在前面,而我們永遠都是最後一個幹完活。一切在情理中也在情理外,雖說農田多,但該用的勞動力沒用上,也就只能永遠地跟在他們的屁股後面。

大姐割稻子的動作很快,我也想學她,可我手笨,沒割多少手就被鋒利的鐮刀割出了血,“哎喲,怎麼那麼不小心呀,割慢點,今天割不了明天再割嘛!”大姐一邊說,一邊幫撕下她的衣角幫我包紮傷口。我偷偷地看著大姐,發現她很像母親,大姐只不過三十多歲,臉上卻長滿了斑,眼角有很多歲月和貧苦堆積起來的皺紋,怎麼看起來都像有四十多歲了。

大姐慈祥的臉孔溫柔的動作,讓我突然想起了養母。

在一個深夜裡,我在睡夢裡隱約看見有一個身影給我蓋被子,她乾淨的臉掩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