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螢火蟲和那幾聲偶爾的蟲鳴都已不見,原來不知不覺真已到深夜。這一年來他的作息極規律,已經感覺困起來。
“麻煩你到這麼晚真是抱歉。”
“哪裡話,你何必總跟我客氣。若你不急著回去,我還想請你去我家秉燭夜談一番,應該別有情趣才對。”
他話裡有話,秦桐卻沒聽出來,只笑笑:“請你幫忙本就不好意思,若還來通宵,擾了你後面的安排,要是你把賬給對錯,我可成罪人了。”
何問荊跟著秦桐站起來,聞言一笑:“你也說得對,反正來日方長。”話裡卻有些微的失落,心裡也開始盤算著能再如何將兩人拉近些。
兩人走出去,秦桐才發現更裡還有兩間屋子亮著燈,外間也未打烊,只是看店的人換過一批,想來此處全天營業倒是不假。
掌櫃的見他們出來,趕緊的迎上去,分別和兩人打了招呼,才道:“兩位爺,可還要備些茶水點心?”
秦桐搖頭道:“不必,事情都已經談完。掌櫃的,結賬吧。”
那掌櫃抬頭看了何問荊一眼,何問荊本想出言阻止,卻又停下,略微思索後點點頭,掌櫃於是對秦桐道:“那請這邊來,小的給您結賬。”
付過賬,兩人走到門口,何問荊的馬車正在門前等著,便問道:“現在天色太晚,不如我送你一段?走夜路總是不太安全。”
秦桐一抬頭,就看見陸伽焰靠在前面街巷拐角的牆角上,這時轉頭正望過來,突然覺得心裡一跳,嘴上卻已經回道:“沒關係,我還是喜歡走走,這便告辭了。”
何問荊望著他往前面走,暗處裡慢慢踱住另一個身影,兩人說了些什麼,然後離開,自然認出那就是陸伽焰,不由拿扇子敲敲掌心,嘆氣:“那一聲‘問荊’可真是難得,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再聽到。”
他本是自言自語,不想旁邊突然一個聲音接道:“何爺,你該知足,他對你可是客氣得很,我們可是被他一開口就叫混蛋。”叫得他多哀怨呀,想他何其無辜,偏偏要跟著倒黴。
何問荊猛地回頭,只見一人懶洋洋地立在門柱的陰影下,臉上的表情似笑非笑,聲音有些耳熟,看起來卻陌生的很:“你是誰?”
江歧這才從陰影中走下,來到何問荊面前:“鄙人姓江名歧,”說著抬抬下巴示意那兩人離開的方向,接道:“剛剛那兩位的跟班,你若喜歡,還可以叫我錢伯。”
何問荊一怔:“錢伯?”這才恍然,難怪聲音聽著熟悉,只是那張臉……
江歧“嘻嘻”一笑,得了便宜還賣乖:“說叫就叫,可真聽話,只可以做長輩的沒什麼見面禮,你可別見怪。”
瞧見何問荊的神色,衝他搖搖手指:“何爺,該知道的你知道無妨,不該你知道的,你還是少知道些的好。”
何問荊被他輕浮的模樣弄得心中不快,微微皺眉:“是麼,多謝江兄提醒,何某知曉了,如今已晚,就此告辭。”
他剛轉身,就聽江歧道:“哎,等等,我還有話說。”隨即身形一晃就攔在了何問荊前面。
何問荊還沒怎樣,駕車的車伕倒是給嚇了一跳,叫道:“爺!”
江歧一巴掌就把那人給拍暈在車架上,拍拍手道:“亂叫什麼叫,別讓人都以為你被打劫,大爺我又不是強盜。”
何問荊倒是表情如常:“還有什麼事?”
江歧這才把臉對著他:“具體說來,其實也不能算是我有事,我只是代某個人說罷了。何爺,你也是個聰明人,該放棄的時候就要放棄,所以我要說,你還是放棄吧。”
何問荊冷笑:“他叫你來跟我說的?”那他可真是高看了自己的對手,原來也不過如此而已。
江歧搖頭:“他怎麼會說這些話,他只會在自認有必要的時候以最快最方便的方式解決掉他認定的麻煩的而已,到那時,何爺,你會後悔。”
“而且,剛剛我說的話你難道沒聽出來麼?他叫你‘問荊’,對另一個卻從來只叫‘混蛋’,孰親孰遠,你該分得很明白才是。”追男人跟追女人就是不一樣,先下手吃到嘴的才會有優勢。
何問荊低頭不語,原來兩人間的差距一直都在,一點都沒有拉近麼?
江歧笑眯眯的湊過來:“再說了,是男人就要拿得起放得下,你要覺得鬱悶,索性我好人做到底陪你尋酒尋花去。”既然是“陪”,付賬的當然不是他,這種好事當然要搶著做。
何問荊低頭拍醒車伕,說道:“回府。“然後直接上車,看都沒再看江歧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