樣的力氣去忍受和克服?
等侍女包紮好十指,夭紹道:“你下去休息吧。”自己則轉身抱起剛得來的古琴走入書房,拿絲帕將琴絃上被自己血跡沾染的地方細心擦拭了,這才微微一笑,用裹著厚厚紗布的手指去輕輕碰觸。
毓尚――
指下琴聲斷斷續續飄起,她想起方才曲水邊偶遇的男子,不禁出神。
“郡主!”閣樓外忽有人呼道,夭紹擱下琴起身,步至走廊,低頭時正見沐奇入園來。等他上了閣樓,夭紹才看清他凝重的神色,不由蹙眉:“三叔,發生了什麼事?”
沐奇道:“郡主讓我假裝送小侯爺回寺,未到蘭澤山腳小侯爺果然就按捺不住催我回來。我隨即回去尋那主僕二人,到了江邊卻不見人影,畫舫亦早已焚燬,倒是……”
“什麼?”
“倒是江邊多出二十八具屍首,殺人者手段狠辣霸道,皆是一劍封喉。”
縱是早就料到事情的詭異難測,夭紹聞言還是吸了口冷氣,腳下連退兩步。等扶著欄杆勉強穩定了心神,她抑制顫抖的氣息,輕聲道:“可曾留下什麼痕跡?”
“我在那些屍首手握的長刀上找到這些。”沐奇自袖中取出白布包囊,展開示以夭紹,裡面卻是一塊黑色衣袂,連同幾根鳥類的羽毛。
夭紹看了一眼便立即挪開目光,月色破出雲層灑照滿身,讓她無端覺出入骨的寒涼。
“此事報了京兆府沒?”
“還未。不過看他們堂而皇之地置那些屍首不顧,便知道他們根本不忌諱背上這些人命,”沐奇尋思著,忽然一笑,“事實上他們的確也無須忌諱。”
“怎麼說?”
“那死去的二十八個人皆著窄袖短袍,頭戴絨巾,裝扮奇特,必是異族,且還是北方異族。更何況,我自他們身上翻出了這個。”沐奇遞上一枚鐵印。
鐵印上烙著花朵一般的絢爛文字,夭紹搖頭道:“我看不懂。”
“這是柔然的文字,”沐奇素以博聞強識著稱,微微一笑道,“是他們長靖公主的令箭。郡主你想,如今北朝和我朝交好,明妤公主更要嫁給北朝的皇帝為後,而柔然和北朝交惡,如果京兆府在鄴都城附近看到了這些屍首,你說會怎麼判?”
夭紹面無表情地摩娑令牌,淡淡道:“無非是以為潛入東朝、刺探國情的細作罷了。若再想深一些,北朝使臣後日將到鄴都,也可懷疑柔然人是否想趁機破壞明妤阿姐北上和親之事。”
沐奇點點頭:“郡主明理,正是如此。”
“不過,既然柔然的人已在東朝出現,三叔你還是要告訴阿公及早防備為好。”
“郡主放心,太傅現已歇下,此事也並非十分火急,我明早再稟知太傅也不遲。”
夭紹頷首,拿著鐵印走回書房,於案後坐下,若有所思。
毓尚,飛鷹,柔然公主――
這一夜的神秘見聞下似乎有什麼隱密的真相正呼之欲出,夭紹撫著額角,試圖去窺視那烈焰旁的黑暗時,卻又遲疑過分的接近遲早會讓那團焰火灼傷自己。
“郡主,”沐奇見她很是恍惚,不放心跟入書房,看到案上的古琴,臉色猛變,一反平時的沉著,顫聲道,“這琴……哪裡來的?”
夭紹如實道:“便是方才在畫舫上那位叫毓尚的先生贈我的。怎麼,三叔認得這琴?”
“何止認得,”沐奇表情奇異,驚詫有之,悵然有之,長長嘆息道,“這琴,十五年前曾是二公子的。”
夭紹聞言吃驚:“父親的琴?”
沐奇口中的二公子,正是夭紹的父親、當年冠絕江左的名士謝攸。
東朝太傅謝昶有子二人,長子謝膺,幼子謝攸。八年前謝攸夫婦雙雙去逝後,連謝膺也因病辭世,留妻顧氏,及一子一女。其子謝澈年少好行俠,五年前離家遍走大江南北,至今未歸。而謝膺之女謝明書十七就已嫁陳留阮氏的三公子阮靳為妻。阮靳與沈伊名聲相當,亦是江左年輕一輩的名士領袖,性情曠達,喜好避居山野。謝明書與其夫妻情深,自是隨之隱世而居。
如今花甲已過的謝昶膝下,唯剩下謝攸的兒女謝粲和夭紹陪伴。三代中間一代空隔,謝澈與謝明書俱不在府,夭紹姐弟又另有封號,是以沐氏兄弟連帶府中家僕在對謝膺、謝攸的稱呼上依舊維持著多年前的習慣。
沐氏兄弟的老三沐奇,更是自小跟隨謝攸身旁,對其瞭解之多、關切之深,讓夭紹沒有絲毫的理由去質疑他的話。她撫摸古琴,只是有些感慨此琴命運的流轉輪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