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微笑著說:
“送給你的,不用你還!”
我感動得不知說什麼好,眼淚快流出來了,連聲說:
“謝謝!太謝謝了!”
我和藹地說到:
“不用謝,算是我做件好事吧”。
我深深地向她鞠了一躬,把玉米餅接了過來。
她催我說:
“你快走,邊走邊吃,這裡到丹金還有60多里路,要擦黑才趕得到,路上要小心點”。
我再次向她鞠躬致謝,她只是一再催我快走。
那年頭糧食比人民幣重要。
糧食是按月定量供應。
如不到一月就把本月糧食吃完了,這月餘下時間就只能餓肚子。
我吃了她跟別人借的糧食,她要拿糧食即時還給別人,
這月她吃什麼呵?
一路上,我總感不安和愧疚,
同時心中又充滿了對她的感激和敬重。
玉米餅的確是雪中送炭,是救命的呵!
四十多年過去了,她的像貌已在我腦海中模糊,
但兩塊黃晶晶的玉米餅,卻始終清晰地呈現在我眼前,
這是一生都不會忘掉的!
距丹金還有20裡左右,又遇到位同路人,是個女學生。
從她的嘴裡知道當天是星期天。
她在丹金縣中學上高中並住校,所以晚飯前必須趕回學校,晚上要上自息課。
因為大家都是學生,有共同語言,肚子也裝飽了,一路上有說有笑,走得如風一般快。
我問她:
“你知不知道丹金觀音閣,它在丹金什麼位置”。
她笑著說:
“觀音閣,誰都知道,它就在我們去丹金的路邊,距縣城還有三里路,一會兒我們就要從它下面走過”。
我又問:
“觀音閣有位姓魏的道士,你認不認識?”
她扭頭詫異地看看我說:
“我不認識”。
她的意思很明白:
我都不只道,你一個外地人怎麼知道廟上有位姓魏的道士?
我不好意思向她說:
魏道士就是我伯父。
因為在那個年頭,家裡有人出家去當和尚、道士,就如同有家人去參加反革命組織一樣可怕。
是極不光彩,讓人瞧不起的事情。
別人會對你產生懷疑,提高警惕性。
因人們都認為:
和尚、道士們搞的是封建迷信活動。
封建迷信活動就是搞反革命活動。
女學生感到驚異,可能是懷疑我和當地道士有什麼勾結,想搞什麼封建迷信活動罷?
傍晚,快到丹金縣城了。
她指著路邊懸巖上一座廟宇說:
“那就是觀音閣,從這條小路可以上去”。
我一下子停下來,高興地對她說:
“我到了,就在上面,再見!”
她驚呆了,看著我沿她指的小路爬上去。
我敲打廟門,大聲叫喊:
“伯爹,開門!”
半天才聽到廟裡有響動,一個蒼老的聲音問:
“是誰?”
我大聲說:
“是我,是朝宏!”
“哦,是宏兒到了!”
老人高聲應答說:
“你等著,我下來給你開門”。
過了十多分鐘,聽到門內柺杖著地的走動聲,我非常激動地在門外大聲問道:
“伯爹,你睡了嗎?”
“我在床上打坐”。伯父回答說。
門開啟了,一個我完全陌生的老人,出現在我面前。
我沒有親眼看見過伯父,只是在照片上見到過:
一副仙風道骨,神采奕奕的樣子。
但現在我面前的怎麼是個佝僂著腰的老翁?
他頭上沒有道士們特有的髮結,
頭髮粘結成一塊,如道士帽子,搭在前額上。
為何這種裝扮?
伯父舉著清油燈,照了照我親切地說:
“是宏兒嗎?長大成人了!”
聲音有些哽咽。
我動情地說:
“是,伯爹你好?!”
我終於看清了他的臉,跟父親很像,只是鼻樑高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