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戰兢兢活了快四十年,安肅帝最怕的莫過於一個“死”字。
其實他很清楚,只要他下半輩子安分守己,宋帝是絕不會對他不利,更不會要他的命的。
畢竟他活著可以讓很多人安心,遠比死了更有價值。
可方才慕容離亭輕描淡寫的一句作死,還是讓他惶恐不已。
他同年輕的宋帝談不上熟稔,自是不清楚對方的底線在哪裡。
或者說他是知道的,只是不願意相信。
畢竟他幾十年間接觸過的男子,包括他自己,就沒有一個是專情的。
因此他從不相信世上會有對妻子專心不二的男子,更不相信這樣的男子居然是一國之君。
宋帝,當然也不可能例外。
司徒皇后他是見過的,的確是個風華絕代的佳人。
他後宮中不是沒有容貌可與之匹敵的美人,但她們中卻沒有一人能夠擁有她那一身清貴嫻雅的氣質。
可珍饈美味再誘人,總也有吃膩的一日。
宋帝正是血氣方剛的年紀,他難道就不想換換口味?
想到這裡,他的恐懼散去不少,有些不甘心道:“離亭,宋帝總不至於這輩子就守著司徒皇后一個女人吧?”
慕容離亭本以為安肅帝已經被自己唬住了,沒想到他居然還不死心。
他冷冷道:“該說的我已經說了,如果你非要親自去證實宋帝是個什麼樣的人,我也絕對不會攔著。”
安肅帝只覺得後背有些涼嗖嗖的,哭喪著臉道:“那些世家大族的姑娘們奉召入京已經好幾日了。
若是這件事成不了,她們該怎麼處置?”
大燕立國近二百年,這種事情早已經形成了慣例。
突然之間有人打破慣例,這一大群美人竟成了燙手山芋。
慕容離亭不以為然道:“從來選秀也沒有聽說過全數留下的,這事兒也不例外。
尋個藉口將她們送回家中即可。”
“全部?”安肅帝眉頭擰了起來,眼中劃過一絲不捨。
慕容離亭嗤笑:“你要是捨不得,全部留在身邊也是可以的。”
安肅帝忙擺擺手:“不不不……我如今身份不一樣了,哪裡能夠……”
照他之前的打算,宋帝挑剩下的美人,大約還能留下一兩個。
可現在是個什麼情況?
他已經不是皇帝了,三宮六院也隨之變成了尋常人家的妻妾。
況且,今後他的收入只剩下那一點點俸祿,怎麼可能養得活那麼多的女人。
他偷眼看了看慕容離亭,試探道:“離亭今年也二十一了,身邊卻一個伺候的人都沒有,要不……”
慕容離亭的眼睛都瞪圓了。
這人的臉皮得多厚才能說出這樣的話,做出這樣的事?!
他真是一個字都不想再聽下去了。
“你還是留著自己用吧,告辭。”慕容離亭站起身朝門口走去。
“離亭——”安肅帝大聲呼喊,卻沒能等到慕容離亭回頭。
回到興聖宮,韓雁聲已經結束了和禮部官員的談話。
見慕容離亭回來了,他笑著迎了上去:“怎麼回事兒?”
慕容離亭壓低聲音道:“雁聲兄猜得一點不錯,有些人的確是在作死。”
他遂把方才在御書房的事兒說了一遍。
韓雁聲道:“他這腦子真不知是怎麼長的,要是讓重熙知道,不死也要……”
慕容離亭道:“只盼著他不要再犯傻,以免把下半輩子都搭進去。”
韓雁聲道:“其實這件事於我們而言,也不是一點用處都沒有。”
慕容離亭笑道:“除非你能說服聖上。”
韓雁聲也被逗笑了。
重熙是個好皇帝,換作其他的事情,只要是對大宋有利的,根本用不著他們去勸說,他自己主動就會去做。
可事涉皇后娘娘,哪怕是犧牲一點名聲,他也絕對不會同意。
慕容離亭嘆道:“為了從世家手中奪權,大燕歷代的皇帝可謂殫精竭慮,卻始終尋不到解決的辦法。”
韓雁聲用更低的聲音道:“我聽聞在寶應帝之前,燕國的皇后全都是嫡出公主的女兒?”
慕容離亭點點頭:“這也是為了防止皇權落入世家之手的辦法。
寶應一朝之前,不僅大燕皇后全都是嫡出公主之女,就連皇帝也全都是嫡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