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棉棉對“渣男老公”不僅沒有一絲好感,還帶著很濃烈的偏見。
但她卻不得不承認,即使戴著好幾層有色眼鏡去審視,她也無法從眼前這一幅箜篌圖樣中挑出任何毛病。
線條幹淨流暢,尺寸標註簡潔明瞭,尤其是“鳳回首”畫得活靈活現,比她畫的那個“雞頭”強了不知多少倍。
比圖樣更出色的是那一筆好字。
雖然用的是小楷,不及行草那般飄逸灑脫,但真的是工整,實在太工整了!
渣男不可怕,最怕渣男有文化呀!
她感慨之餘,偏過頭看了看一旁的鳳凰兒。
只見小姑娘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圖樣,眸光中夾雜著明顯的水汽。
“小鳳凰?”阮棉棉輕聲詢問。
鳳凰兒反應很快,迅速把目光從圖樣上移開,對她淺笑道:“這圖很好……”
的確是很好,可以說是形神兼具,畫工著實了得。
父王制作“鳳靈”的時候,一定也曾畫過這樣的圖。
物是人非,她萬萬沒有想到幾十年後還有人願意在“鳳靈”身上耗費心血。
阮棉棉拍了拍她的肩膀:“我這就開始畫圖了,你要不要一起?”
鳳凰兒忙擺手:“我可不想添亂。”
“好吧,那你自己找點事情做,我必須得加快進度了。”阮棉棉拾起了之前的炭筆。
嘴裡雖然說著不想添亂,鳳凰兒還是帶著紅兒另裁了一張桑皮紙。
把桑皮紙工工整整地鋪在書桌上,用鎮紙壓好後,主僕二人重新回到了之前練字的小案几前。
然,鳳凰兒剛坐下就想起了一件事。
方才在璞萃園她只顧著聽美人姑姑說什麼選秀進宮,竟然把借書的事情忘得一乾二淨!
她略微想了想後吩咐:“紅兒,替我去碧紗櫥那邊,就是我從前住的地方隨便拿幾本書過來。”
“司徒箜”從前也是喜歡看書的,但碧紗櫥裡的書籍種類太過單一,並不符合鳳凰兒如今的喜好。
反倒是之前在司徒照書房裡見到的那幾本遊記,看起來格外有意思。
只是一想起司徒家的人沾上一點就甩不掉的脾性……
算了,打發時間而已,看什麼書不是看。
紅兒很快就從碧紗櫥那邊拿了四五本書過來。
鳳凰兒取過一本詩集。
胡亂翻開一頁,恰是“五言長城”劉長卿的《逢雪宿芙蓉山主人》。
——日暮蒼山遠,天寒白屋貧。柴門聞犬吠,風雪夜歸人。
這首詩她從前自然是讀過的,但也沒有太過在意。
而今再次讀來,竟體會出了別樣的滋味。
寒、白、貧,三個字寫盡了百姓們的清苦生活。
單憑大燕和大宋這二十年來征戰不休,百姓們的生活怎可能不苦。
上一世她生長於皇室,卻連走出皇宮的能力都沒有,任何想法都只能是空想,是奢望。
這一世她擁有了健康,卻依然被困於深宅大院中,她不願意,更不甘心。
她定要走出這宅門,出去聽一聽那“柴門犬吠”,去感受一番“風雪夜歸人”。
阮棉棉這一次畫得極為專注。
期間只是簡單用了一頓晚飯,飯後母女二人又回到了書桌旁。
又過了兩個時辰,箜篌圖樣終於大功告成。
她舒服地伸了一個懶腰,又仔細欣賞了一遍自己的大作。
還是非常不錯滴!
雖然不如渣男畫的有靈氣,但也很是能拿得出手了。
她轉過頭歡快地喊了一聲:“小鳳凰,快過來……”
然而,小案几邊的兩個小姑娘早已經一人趴朝一邊睡著了。
鳳凰兒比紅兒驚醒得多,聽到動靜立刻睜開了眼睛。
“棉棉姐,圖樣畫好了?”她捏了捏有些麻木的脖頸,又看了看睡得正香的紅兒。
阮棉棉壓低聲音道:“別吵醒她,過來看看。”
鳳凰兒笑了笑,放輕腳步走到了書桌旁。
阮棉棉把她拉到自己身前,又把燭臺小心地往裡挪了挪。
鳳凰兒仔細看了一會兒,指著圖樣的下半部分問:“這兒是加了一把琵琶麼?”
阮棉棉讚道:“還是那麼聰明!這裡其實是一個共鳴箱,為的是讓箜篌發出的聲音更加洪亮優美,還有這裡……”
她指著共鳴箱上的一排琴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