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也不會發現,自己竟然那麼能說。
整整一個下午,不計孟老孃去到哪,她都永遠在後頭牢牢跟著,面上帶著笑,嘴裡絮絮叨叨說個不休,神色和語氣始終保持溫柔乖順,卻是半點不肯讓步,總而言之一句話,非得要孟老孃應承她去省城不可。
孟老孃只覺自己是拖了一條小尾巴,甩不脫,丟不掉,眼瞧著快要到晚飯的時候,身後那兒媳婦卻絲毫沒有要放棄的意思,也不知是給她纏得煩了,還是信了她的謊話,終於按捺不住,甩手兇巴巴地道:“你要去便去,腿長在你身上,哪個攔著你了?別說我沒提醒你,這路上倘若出點什麼紕漏,你哭爹喊娘也不管用,自個兒掂量著辦吧!”
花小麥大鬆一口氣,賠笑又哄了她兩句,眼見得時候尚早,便又下廚將晚飯替她準備得利利落落,緊接著便簡單拾掇了兩件衣裳,取了兩張銀票貼身藏好,錢袋裡只揣幾塊碎銀和一把銅板,再不敢耽擱,忙就離村趕往芙澤縣。
……
因孟鬱槐出遠門,柯震武這連順鏢局的正經東家,便不得不回去坐鎮。閒了幾個月,骨頭也養得懶了,頭一天便覺日子實在難熬,早早地便打發左金香快些下廚置辦晚飯,大夥兒吃過之後,也好各自散了,回家歇著。
花小麥抵達鏢局時,柯震武正百無聊賴地與院子裡眾人閒扯,轉頭一見她忽然跑了來,難免有些意外,三兩步趕上前來道:“丫頭,你怎地這時辰來了,鬱槐去了省城,這你不是知道的嗎?莫非……家中出了甚麼事?”
“沒,家裡處處都好。”花小麥來不及與他寒暄,劈頭就道,“柯叔,你可知鬱槐去省城在哪裡歇腳,那個姓袁的人家又在何處?”
“但凡連順鏢局的人去省城,夜裡都在東安客棧歇,一來二去,與店家也熟了,彼此都認得。豈不省事?至於那袁家的所在,我自然也是曉得的——只是你打聽這個作甚?”柯震武一臉狐疑,猛然看見她肩上揹著個小包袱,登時明白過來,“我說丫頭,你該不會是打算去省城尋鬱槐?”
“嗯。”花小麥匆匆點點頭,“他不是想帶我去轉轉嗎?昨兒個我拂了他的好意,思前想後,心中總覺得不踏實,還是去一趟的好。今兒眼見著是來不及了。您要是同意的話。過會子我就去跟左嫂子說說。晚間攪擾她一宿,明天一早便往省城去。”
“你這丫頭……”柯震武禁不住笑了,“昨日他興興頭頭的,被你澆了冷水。你卻直到這會子才醒過夢兒來?你婆婆那邊,怕是費了不少唾沫星子吧?罷了罷了,你既要去,我這當叔的,總得替你安頓安頓才是,可巧這兩日鏢局裡事也不忙,明日我便叫大忠送你一趟——你一個小媳婦,形單影隻地往省城跑,如何能叫人放心?”
大忠站得不遠。將柯震武的話都聽進了耳裡,痛痛快快地便一點頭,笑哈哈道:“行啊,明兒我送嫂子去,沒二話!”
“不用了!”花小麥忙擺了擺手。“原本就是我捅的簍子,若還讓大忠哥跟著受累,我心裡過意不去。說來也不過是一天的腳程,我僱輛車,傍晚時分也就到了,路上我也會盡量小心,不惹麻煩,不看熱鬧,一定能順順當當的。”
男人家心思沒那麼細密,見她心中已有計較,柯震武也便不再多話,笑道:“那也行,這樣吧,我在城中認識個可靠的車伕,一會兒吃過飯,就讓大忠先去傳個話,好讓他明天一早就來接你。那人是個可靠的性子,我再囑咐兩句,也好讓他多照應你一些。”
花小麥想了想,暗忖這樣的確是更妥帖,於是也就不再推辭,大大方方同他道了謝。
當晚她就在連順鏢局中安歇,與左金香擠一間屋,一夜無話。翌日一大早,天還沒大亮,與柯震武相識的那個張姓車伕果然已在大門外等候。花小麥抱著包袱上了車,同那人寒暄了兩句,便立刻順著官道,往省城的方向疾馳而去。
馬車在道上奔波,總免不了有些顛簸,加之花小麥又百般催促那姓張的漢子把車趕得快些,便更是左搖右晃,顛得人七葷八素,待得黃昏時進了城,她只覺得自己的腸子肚兒都挪了位置,胡亂攪成一團,委實好不難受。
馬車在東安客棧門前停下,花小麥與那張車伕結了車錢,好心叮嚀他一句,讓他不要走夜路,索性住一晚再回芙澤縣,然後便迫不及待地一腳踏入客棧中。
這東安客棧,在整個桐安城裡算是中等,大約有七八間房,鋪面挺敞亮,清掃得也乾淨。正是該吃夜飯的時候,店鋪裡三三兩兩做了幾桌客人,瞧上去十之八九都是行腳商。
立在櫃檯後的中年掌櫃抽冷子見進來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