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怕還未表明身份,就被遊哨射殺了。”
這倒是實話。行軍打仗,駐屯之地都不容可疑之人靠近。像是史阿和徐他這種衣著襤褸的傢伙,遊哨和望樓上的軍士可以不經警告直接射殺。殺錯了也無所謂,無非是些草民罷了,所以公則除了“哦”一聲以外,面色如常,沒覺得有什麼不妥之處。
這時一直垂著頭的徐他猛地抬起頭來:“大人是覺得人命如草芥嗎?”
公則臉立刻沉了下來:“放肆!你這是怎麼說話呢?”侍衛們撲過去拳打腳踢,徐他抱頭蜷縮在地上,但滿臉的憤懣卻是遮掩不住。劉平心中不忍,在一旁插嘴道:“人命如天,無分貴賤。郭大人,我看他只是一時失言,還是饒了罷。”
公則拖著長腔道:“這兩位是貴客,你們這般唐突,我也不好護著你們。”史阿心領神會,轉身對著劉平和魏文,雙腿跪地,頭咕咚一聲磕在地上,幾乎撞出血來。徐他在史阿的逼迫下,勉為其難地也磕了一下。
公則這才勸道:“這兩個人是我軍細作,不知深淺,還望兩位恕罪。”劉平表示不妨事,魏文盯著史阿,忽然沒頭沒腦地問了一句:“你的劍法,是跟王越學的?”
史阿一愣,連忙答道:“正是,王越是我二人的授業恩師,您曾見過他?”
魏文原本表情僵硬,聽到史阿這句話,卻哈哈笑了起來。在他的笑聲裡,恐懼與憤怒交織在一起,讓他的表情變得異常猙獰。
鄧展睜開眼睛,第一眼看到的,是灰色的帳篷頂。他覺得自己已經被斬首了,頸部以下毫無知覺,只有塞滿了疼痛的腦袋能勉強轉動,視線像是被罩上了一層薄紗。
“你總算是醒啦?”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
鄧展努力尋找聲音的來源,看到的卻是一張模糊的臉,這張臉有一對大得驚人的耳朵,隱隱讓他心裡有種不太舒服的感覺。鄧展還在考慮如何開口相詢,那張臉已經主動開始說話:
“哇哈哈哈,鄧展啊鄧展,我是淳于瓊啊!”
這個名字彷彿一根鋼針刺入鄧展的太陽穴,讓他陡然警醒過來。淳于瓊?淳于瓊?!
“還記得我嗎?”淳于瓊的聲音裡帶著絲得意。他本來陪著顏良在外遊獵,聽到鄧展醒過來了,就急忙趕了過來。
望著這張臉,鄧展恍恍惚惚之間,被突然湧入的回憶淹沒。他回想起來,那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當時鄧展只是雒陽附近的小遊俠。漢靈帝組建西園八校尉,招募鄉勇壯士,他前去應徵,被編入右校尉淳于瓊的隊伍。淳于瓊是個耐不住寂寞的狂人,終日帶著手下外出遊獵,無意中看到一夥黃巾軍,一路追擊,結果中了埋伏。鄧展拼死救下淳于瓊,自己身負重傷,被送回雒陽休養。又過了幾天,淳于瓊返回雒陽,得意洋洋地告訴鄧展,他已經率大軍找到了黃巾軍棲身的村子,把賊人鄉黨殺了個乾淨。鄧展驚愕地發現,這村子竟是自己的家鄉。
淳于瓊得知真相以後,決定給鄧展一個公開決鬥的機會。不料鄧展只扔下一句“我要你虧欠一輩子”,揚長而去。淳于瓊追殺也不是,攔阻也不是,只得任他離開西園。後來鄧展在中原遊蕩,碰到了曹純,欣然加入虎豹騎為曹公效力。
這些久遠的記憶慢慢復甦,隨這些記憶甦醒的傷痛也慢慢解封。鄧展憤怒得試圖仰天大叫,身體搖動,四肢逐漸恢復知覺,只是聲帶仍是麻痺,說不出什麼。
淳于瓊站在榻旁,哈哈大笑,很是開心:“你知道嗎?我是在許都附近把你救起來了。當時你躺在雪裡,身中大箭,若沒有我,你就死定了。”他一直覺得鄧展的恩情是個沉重的負擔,這次終於有機會把恩情還回去,讓他格外興奮。
鄧展原本對這個殺親仇人充滿怒意,可聽到這句話,怒火陡然消弭了。淳于瓊的話提醒了他,他恍惚記得在自己受傷前,似乎有件很重要的工作。郭嘉、畫像、溫縣司馬家、楊俊……一些散碎的詞語在一一飄過。鄧展閉上眼睛,試圖理順紛亂的思路,將落滿殘葉的思緒之路打掃清爽。
“我知道你恨我,不過如今你先安心養傷。你如今是在袁本初的營裡,馬上就有一場大打,曹阿瞞那邊我看你是沒機會回去了。”淳于瓊絮絮叨叨地在榻邊唸叨,像是一個囉唆的老管家,“等你的傷好了,我去跟袁本初說說,你願意留在這兒,可以做個裨將軍;想走,也隨你;你若是想報仇,我就給你個公開決鬥的機會——哼,上次你不要,這次總不能推託了吧?”
鄧展聽著淳于瓊的絮叨,繼續思索著自己之前的職責。他現在知道,如今身在袁營,諸事皆受限制,但那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