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阡陌卻心神不寧。昨天夜裡,芒跟她說過的話,一直縈繞在心頭。雖然忍不住期待,但阡陌也很擔心。他們要逃跑,可這裡計程車兵也不少,一場衝突是難免的事。這……應該可以算是傳說中的起義?阡陌費勁地在腦子裡搜尋著她從前看過的銅綠山資料,卻不記得有什麼地方說過奴隸反抗的事。她四處送水的時候,看到好些奴隸偷偷準備著武器。用竹片製成的弓箭,還有石斧,石刀,雖然簡陋,卻也鋒利得很,在人的身上扎個窟窿沒有問題。阿姆她們顯然也是知道的,每每四周無人,她們便會小聲地說話。阡陌能聽明白,她們期待著回到揚越去。出逃的計劃,都是芒一手製定的。他在銅山裡待的時間,比幾乎所有人都久,知道什麼地方最薄弱,什麼時機最好。可惜近來楚王駕臨銅山,帶來了許多士兵,很是不利。幸好,隔日之後,楚王的車駕和大隊士兵突然離開了銅山。據去官署裡幹活的人打聽,楚王返回了郢。雖然沒有人說,但是阡陌知道,這個時機不會遠了。天氣晴好。楚王坐在船上,雙眼望著遠方。離開銅山一日,四野的景色並無多少變化,霧氣散去,山林水澤,盡收於眼中。他閉目養神,各種事便翻覆浮起。各方戎夷,各國,還有國中的各方貴族……&ldo;……社稷川澤,悉交與你……&rdo;父親臨終前的囑咐仍在耳邊。&ldo;……成王弒兄奪位,是為正統;先王弒父奪位,亦為正統。可見這正統,只認勝者。&rdo;兩年前,公子燮對他說過的話亦時時重現。&ldo;熊侶!你濫殺大臣,豈不怕惡報!&rdo;……風吹來,艙外木簷垂著的銅鈴輕響。楚王睜開眼,這才發現自己睡了過去。他喝一口水,將一直拿在手上的牘片拋到案上,忽然,聽到一點細微的聲音,好像銀針落地。他低頭,卻見船板上,一根黑色細小的物什躺在上面。楚王拾起來,看了一會,這才想起,是自己從那個工妾陌頭髮上摘下來的髮飾。腦子忽然精神了些。他想起了那個女子,眼睛緊張地盯著他,好像他是洪水猛獸。那夜鬧得如此結局,楚王始料未及。將她交給銅山工尹的人帶走之後,他也沒有再過問。作為一國之君,被一個工妾拒絕,還要去親自過問後續,是一件不太有臉面的事。但是後來,寺人渠告訴他,這個工妾陌有可能出身林氏,是中原之人。楚王很是詫異。如果真是如此,她何以會流落在揚越?一箇中原人,又如何懂得對付南方人都感到棘手的瘴病?他想起她白皙美麗的臉,還有回答自己問話時,結結巴巴的口音。一個渾身是謎的……工妾。楚王看著手心裡的那髮飾,未幾,也拋到案上。日落時分,船隊靠岸歇宿。楚王與伍舉、蘇從商量了一會事務,忽而有急報來到。&ldo;司馬蒍賈曰,夔地來近日悶熱,地氣濁惡,瘴疫橫行,大軍出征,恐怕不利。&rdo;使者道。伍舉聞言,訝然,再看向楚王,卻見他眉頭動了動。&ldo;瘴疫?&rdo;他緩緩道,並無愁色。☆、銅礦裡的人太多,不會每個人都想著逃跑,也不可能所有人都逃得掉。所以,這次決意參與逃亡的人,都是近來從揚越和群舒抓來的人,他們剛來不久,還未馴服,也最想盡快離開這個地方。最重要的,是這些人大多不說楚語,能夠保密。芒的逃亡計劃,阡陌知道了大概。前些日子,揚越的工隸在礦洞裡,無意中挖到了一條天然的洞隧。他們探過,這洞隧穿山而過,可直通銅山之外。工隸們沒有張揚,將那洞口就地掩埋,逃跑的計劃由此展開。銅綠山地處偏遠,陸路交通不如水路便捷,開採出來的銅料,都是先運到河邊,裝載到大船上,再一路運出鄂地。銅山附近的小河水淺,且有鱷魚,並不適合運礦的大舟停靠,芒已經打聽清楚,近日,有幾十艘大船從郢而來,停泊在河邊。奴隸們由洞隧出去之後,到了江邊,就可以乘著那些船離開。&ldo;可那渡口和船上都會有衛士把守。&rdo;阡陌想到自己被抓來時的光景,皺眉道。&ldo;這不必cao心。&rdo;芒說,&ldo;我自有辦法。&rdo;阡陌詫異地看著他,卻見他並沒有多解釋的意思,又道,&ldo;出逃的工隸這麼多,礦山的衛士一旦發現,便會聚集而來。&rdo;芒沒有回答,卻注視著她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