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瀧眯著眼睛看了馮簡一會,勉強讓步:“那日本印度泰國,宛雲自小就喜歡日本,也一直喜歡泰姬陵……”
馮簡再冷冷說:“泰姬陵?那就是一個大墳。”
何瀧差點把旅行冊掀到馮簡臉上:“小馮,你有何高見?”
馮簡皺眉剛想發表高見,旁邊翻著冊子的宛雲抬起眼睛:“媽,我最近病了兩次,身體不好。長途飛行和海邊暴曬都是不行。索性找個近處吧。”
何瀧面色微霽,沉思片刻,突然撫掌:“我想到了個好地方。”
要說何瀧去年拿出老底,和幾個貴婦做幕後股東,投資了對岸的某度假村。可惜金融風暴一來,經濟不景氣,旅遊休閒的人驟減。度假村剛建沒什麼名氣,受此影響更甚,至今仍賠本。何瀧就是被這筆錢拉著,在李家生活不痛快。
此刻她心電急轉,想著讓女兒女婿到那裡度蜜月,也算給度假村打個廣告。
馮簡還想繼續挑刺,聽到隨後的話後便又沉默。
她說:“費用自然是全免的,到時候你倆給度假村照幾張照當作宣傳照即可。”
馮簡此時已經對宛雲的知名度有了深刻認知。至於蜜月這種事情,可有可無,繁重工作之外的消遣,空手白來的假期,則不妨接受。
到了出發那天,宛雲看著眼前除了電腦包以外雙手空空的男人,即使她都不由微微皺眉:“你什麼都不帶?”
馮簡也皺眉回視拖著箱子的宛雲,反詰:“出去幾天而已,你怎麼還帶箱子?”
何瀧介紹的度假村不遠,不需坐飛機,短途火車可以到達。馮簡把靠近窗戶的位置讓給宛雲,宛雲對男人洞察力略有驚奇。
馮簡抬高一側眉宇。
他記憶向來極好,工作上無論數字細節,一眼即知,過目不忘。這個性到了何瀧嘴裡,就是記仇加小心眼——但利弊與否,權看從哪個角度分析。期望值一直很重要。
馮簡既然對自己婚姻不抱任何期望,也不會失望。他對宛雲的態度,短短几天內已經由莫名其妙刻意忽視變成裝聾作啞。只要宛雲不太過分,他只當自己養了個白吃白喝的舍友。
兩人如今依舊分床而睡,隔廊而居。馮簡的生活簡單規律,早出晚歸,偶爾通宵工作,便在公司沙發裡將就一宿。而他發現不管自己多早出門,隔壁舍友都已經起床。或者遛狗,或者修剪花木,或者只是在躺椅上看書——
諸如此類沒有經濟意義到不良的愛好,在宛雲身上可以發現不少。
比如喜歡看天;喜歡植物;喜歡抽菸;喜歡喝苦到沒味的清咖;喜歡把對的心思用在錯誤的人身上——馮簡市井出身,自來不是境遇對他輕蔑,便是他扼制命運的喉嚨。這幾年環境好些,工作卻更不敢鬆懈,忙得上吊前都要喘口氣。
大段的休憩之於他就像跳蚤,世界上不是什麼跳蚤,都樂意往那華麗的舊袍子上跳。
半山別墅內是馮簡不瞭解的生活,他不瞭解的女人。但傳說最成功的婚姻就是建立在這種不瞭解上,馮簡對婚姻退貨不能,同樣認為適當的社會交往,願意給予適當尊重關注。
火車上宛雲戴了耳機看書,馮簡則抓緊時間把度假時的一些公事郵件回覆完畢。合上電腦後,他看了眼手錶,還有一個小時到度假村,而宛雲依舊在閱讀。馮簡挪動身體,儘量外坐,找了個相對舒服的位置合上眼睛。
一睡就不知日長。
等馮簡被人推醒時,他發現兩個人不知何時已經依偎一起——實際上,是宛雲靠著自己的肩頭,兀自睡得正沉。而隨著坐姿改變,身體無意識地向胸口傾來。
馮簡皺眉,下意識地伸臂摟住宛雲,隨即目光再越過她,直直向外看著窗外——沒有拉窗簾,但為什麼光線昏暗?
此刻已然夕陽西落,天邊被群山擋住看不到一絲白,夜幕全黑,而車廂內空無一人。
站在旁邊叫醒他的乘務員此刻說:“先生,火車已經到了終點站。”
……絕佳的處境。
五分鐘後,馮簡在乘務員的催促中,一手拉著宛雲的箱子,一手拽著仍然睡得模糊的宛雲,陰沉著臉走下車。
新鮮之極的空氣,陌生的火車地名,極小的露天車站。頭頂燈光倒是刺刺地亮,映襯地面黑黝黝。而車站內除了他倆,再無旁人,居然連個休憩椅都無。
馮簡繃著臉放下手中的箱子,伸長手臂戳宛雲的肩膀。
宛雲終於清醒,茫然道:“到站了?”抱歉道,“我也有些困,先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