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輪椅卻猛地卡住了,一動也動不了。輪椅後面的橫檔冷不防撞到埃蒂胸口上。他咕噥了一聲。羅蘭四下打量一週,即便槍俠這般敏銳的反應能力也難以躲避面前每一個沙坑底下的陷阱。輪椅一晃悠,黛塔也跟著晃悠,還若無其事地傻笑著。最後埃蒂和槍俠好不容易把輪椅撥弄出來,她還在咯咯大笑。她身上有幾處繩子勒得太緊,都慘不忍睹地勒進肉裡去了,把肢端的血液迴圈都阻斷了;她前額上有蹭破的傷痕,淌下來的血滲進眉毛裡去了。她還在那兒咯咯大笑。
兩個男人都累得氣喘吁吁,幾乎透不過氣來了,輪椅總算又重新上路。這輛車子加上這女人的體重,分量足有兩百五十磅,但主要是輪椅的重量。埃蒂想到,如果槍俠在他那個年代(一九八七年)把黛塔弄過來,輪椅的重量就能減少六十磅。
黛塔嘰嘰咯咯地笑著,哼著鼻子,眨巴著眼睛裡面的血。
“瞧你們兩個小子把我給整的。”她說。
“打電話叫你的律師啊,”埃蒂咕噥說,“來控告我們啊。”
“你在我身後又累得喘不上氣了。你還得花十分鐘喘完氣兒再說。”
槍俠又從襯衫上撕下一縷布條——反正已是衣不蔽體,剩下多少也沒多大關係——他用左手捏著布條揩去她前額傷口上的血跡。她麻利地伸手去抓他,牙齒惡狠狠地咬得咯咯作響,埃蒂心想羅蘭要是朝後閃得慢一點,黛塔·沃克真有可能讓他的手指再報銷一兩根。
她咯咯地笑著,快活地瞪著他,但槍俠看出她眼睛深處隱藏的畏懼。她怕他。因為他是真正的大壞蛋。
為什麼他是真正的大壞蛋?也許這是因為,在某種程度上,她能感覺到,他對她有所瞭解。
“差點兒幹到你,灰肉棒,”她說,“這次差點幹到你。”然後就像個女巫似的咯咯地笑起來。
“抱住她腦袋,”槍俠不動聲色地說,“她咬起來像一頭鼬。”
埃蒂抱住她頭部,槍俠仔細地把她的傷口揩拭乾淨。傷口不大也不太深,但槍俠沒有貿然用乾布去擦。他一步一挪地走到海邊,把布條在水裡浸溼,然後走回來。
她一見他走近就尖聲大叫。
“別用那玩意兒來碰我!那水是有毒的!滾開!滾開!”
“抱住她的頭,”羅蘭仍然不動聲色地說。她猛地把身子從這邊甩到那邊。“我可不想冒險。”
埃蒂抱住她的頭……她想掙出去,他兩手使勁夾住。她看出他是動真格的,便馬上安靜下來,對溼布條也不再顯得那麼害怕了。原來她是假裝的。
她朝羅蘭莞爾一笑,後者小心翼翼地把沾在傷口裡的砂粒清洗出去。
“事實上,你看上去好像是累得不行了,”黛塔看著他的臉說。“你好像病了,灰肉棒。我看你可再也走不動了。我看你對自己的病情也沒什麼招兒。”
埃蒂檢查了輪椅的制動裝置。有兩處緊急剎車卡住了兩個輪子。黛塔的右手在那個地方做了手腳,她耐著性子等著,等到她覺得埃蒂走快了就扳下剎車,這樣差點把她自己給摔趴了。為什麼?讓他們的速度慢下來,這就是她的目的。否則沒理由這麼做,但像黛塔這樣的女人,埃蒂心想,是不需要什麼理由的。一個像黛塔這樣的女人搞這樣的名堂,純粹就是出於卑劣的目的。
羅蘭把她身上的繩子略微鬆開,讓血液流得通暢一些,然後在離開剎車的地方把她的手用繩子固定起來。
“那就行了,哥們,”黛塔說著朝他粲然一笑,露著兩排牙齒。“不過事情照樣還是麻煩,還有別的事兒扯腿,總得讓你們兩個小子慢下來。各種各樣的事兒。”
“我們走。”槍俠聲音平板地說。
“你還好嗎,夥計?”埃蒂問。槍俠看上去臉色蒼白。
“好的,走吧。”
他們又在海灘上朝北面走去。
10
槍俠堅持要推一個鐘頭,埃蒂不情願地讓開了。羅蘭透過了第一個沙坑,但在過第二個流沙陷阱時,是靠了埃蒂的幫襯——兩人一起把輪椅搬出了沙坑。槍俠大口喘著粗氣,豆粒大的汗水從前額淌了下來。
埃蒂讓他自己往前推了一陣,羅蘭已能熟練地避開路上卡住輪椅的流沙坑了,但推到後來輪椅還是會時常陷住,埃蒂眼見羅蘭一邊使勁兒撥弄著輪椅,一邊張嘴喘著粗氣,胸口劇烈起伏著,而那個巫婆(此刻埃蒂明白就是這回事了)吼著嗓子大聲獰笑,身子還使勁後仰,弄得輪椅愈加難推,他實在看不下去——上來用肩膀把槍俠頂到一邊,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