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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部分

的那一雙目光,她是見過的。可是究竟在哪兒見過她又全無記憶,難道是夢裡的一種似曾相識?她根本來不及辨識記憶的真偽,車廂又“唰”地一下從黑裡鑽出來了。

肖白刻意看了看那人的目光,那目光仍是真誠的。跟暗黑時她看見的完全不是一雙目光。也許,那僅是她主觀臆想出來的。是她的一種猜疑。這時,她看見那人仍沉在被辱的傷心裡,且用手抹了抹臉,很傷心很委屈很憤憤不平的樣子。

於是,肖白便不由自主地開始同情這個人:他或許在火車站轉游很久了,他一定是想做一種實驗或證明,他雖然吃了許多苦頭,受了許多委屈,他仍矢志不移地想找到他心裡想要的東西。

他說你知道嗎,這麼多次,這麼多人,只有你回了我一句“您好!”你知道嗎,我已經沒有信心了,沒有人相信我聽我說話,這個世界上已經沒有了最起碼的信任、道德、良知、廉恥……

肖白忽然就又在他的目光裡發現了另一種她似曾看見過的光焰:那是一種將仇恨燃到熾白狀態後的垂死的光焰!肖白被那光焰灼得不由得顫慄了一下。為了掩飾這莫明的顫慄,她趕緊善意地安慰那人說:“你想得嚴重了,你這麼真誠善良的一個人,一看就令人信任。”肖白在說這話的時候心中挺慚愧的,她不也一樣懷疑和往壞裡揣度他嗎?

那人聽了肖白對他的安慰,騰地站起來,顯得很激動的樣子說:“你說你真的信任我?你認為我是個好人?正常的人?”他一仰脖,一口氣把一大杯子水全都喝乾了,隨手就把肖白的杯子拿起說:“你這杯水已經涼了,我給你換杯熱的去!”

那人在肖白下車的前一站下的車。下車前他讓肖白把電話號碼留給他,肖白猶豫了一下,給他留了一個現編的假電話號碼。或許在北京真的有相同號碼的一部電話?或許那只是一個不存在的空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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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下車後,肖白一直握著那杯水,感覺那水漸漸由熱變涼變冷……

《守身如玉》第四章(1)

肖白下車的時候把那一杯水潑了。就好像是把自己不喜歡的人和事潑了一樣。許許多多的人和事,像水一樣被潑出去之後,它們還會復回嗎?肖白不希望復回。可是肖白知道人心啊,不是想容什麼就容什麼,想不要什麼就不要什麼的杯子……

H市不是肖白的故鄉。肖白心中的故鄉應該是魯迅筆下那樣的故鄉。但肖白知道這樣的故鄉現在也僅限於在作家的舊作裡去尋看了。但不管怎麼說,故鄉應該有一彎瘦瘦的月亮,有小橋流水,岸邊有桃樹柳樹槐樹或是香椿樹。有土坯壘就的茅屋……這是肖白無數次在夢中描畫的故鄉。如此蒼白的描畫對於肖白來說已近奢侈,因為肖白是一個沒有故鄉的人。父親和母親離異後,母親讓她永遠斷了跟父親的那一脈。

一個人生在哪兒長在哪兒,哪兒就是故鄉。母親面無表情地說。

不,這兒不是我的故鄉。肖白在心裡反抗著說。這城市灰而土舊的天空遮擋了肖白心裡的那彎月亮。這城市的樹木像終年汙髒的行乞者。它們在鄉村的面目原本是清新疏朗的,是城市和城市裡的人把它們搞成這個樣子了。城市是水泥架構的,它們龐大堅固,卻遠不如一把泥土親切而有歷史感。肖白麵對著這座生長過的城市,就像水泥面對水泥一樣。

故鄉於她,應該有濃得化不開的鄉愁;應該有不可救藥的相思痛。H市於她呀,什麼都沒有!她常常想,她肯定是故鄉樹上的一片葉子,葉子還在夢裡不識故鄉的時候就被大風颳走了。葉子在風中就是漂泊的一族。葉子有時在大地上行走,有時就流落到河裡水中。今生今世,她都是那片從不知哪裡的樹上飄零的葉子,她永不可能再回復到樹上。所以她只好由無緣無故的風和水帶著她漂呵漂的……肖白想,沒有故鄉的人,就像這無根的風和水,哪兒都好像是家了。而哪兒也不是自己的歸宿……

肖白穿過陌生的人流,在車站廣場南側攔了輛計程車。

城市在建設和變化中,空氣中瀰漫著建設的暴土揚長。如今你行走在任何一座城市裡,都是一樣的暴土揚長。是不是大地上的所有城市都得不斷地拆遷改造舊有不斷地開發永遠要大興土木拔地蓋起越來越高的一模一樣的樓房才叫城市呢?肖白以為,一座城市,就像最初形成的草地和叢林,它們擇地而生,一歲一歲地長,一年一年地形成氣候,這氣候便是一座城市無法割絕的歷史。現代,我們把草拔了,把叢林伐了,城市嶄新了。而嶄新之後呢?城市的未來還剩下什麼?剩下沙化!城市的歷史難道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