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白的。因為他是在肖白完全不知的情況下潛在這個屋中的。這真讓小說家和戲劇家們全都想象力蒼白。肖白一下子癱軟在那個人的懷裡。她是因為實在是承受不了片刻間的這兩場聳人的驚悸而癱軟的。緊接著她聽見了悶重的一聲倒地聲響。她不知是那個扼著她的黑影子甩掉她隻身逃離時發出的響動,那是她自己摔地的聲響。
她醒來的時候屋子裡靜悄悄的。好像什麼也不曾發生過一樣。門窗都是好好的,她自己是躺在床上的,自己也是好好的,完好無損。那個扼著她的黑影,那個舉著菜刀從廚房裡突然冒出來的小夥子,都像是夢裡的人物。夢裡來又夢裡去,不留痕跡。等等,那個小夥子,她好像在什麼地方見過的。他的那張臉,那雙眼睛,眼睛裡射出的那種光芒,就深刻在記憶的某一處磁軌上。那決不是夢境之中顯示的那種模糊和不確定。她曾經與之對峙過。那個下班的黃昏,她在共公汽車站牌處,一雙來自她背後的目光,那是一雙賊的目光!一雙在對峙中被她壯大的膽子逼退了的目光。雖然那個賊遁去了,可是那雙目光卻從未在她的記憶中遁去過。或許在人群之中她不一定能認出那個賊,但卻能一眼就認出那目光。那就是人與人相區別的特性。肖白震驚於自己的這一重發現。她為自己的這一發現而興奮,這興奮甚至超過了她內心的恐懼。那兩個人,是她的生活經歷中突如其來的,他們都深藏了不被她所知的密蹤從她的生活裡神秘地出現又神秘地消失了。像水的突然湧現和突然斷流,像音樂的嘎然而止。那消失本身就是生活的懸念。有誰能對埋藏在自己生命周圍的懸念無動於衷呢?人類之始,自然之初,不都是在懸念疊生中一路跌撞磕碰過來的嗎?而至今,人類未解之謎、自然未解之謎仍像懸念的叢林,我們永遠找不到開啟懸念之門的那把鑰匙,因為我們根本就不可能知道上帝究竟把那把鑰匙置放在了哪棵樹根下面。或許這就是我們對這個世界沒辦法厭棄的根本所在?我們不是沒辦法厭棄,而是沒有資格厭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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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身如玉》第七章(2)
肖白無法預知接下來還將發生什麼,潛在她生命中的又是怎樣的一種危險,如果這危險是命定的,她把自己深陷在恐懼裡是最無濟於事的。誰來保衛我們的安全?我們的親人我們的朋友,他們和她一樣會遭遇生命的兇險和懸念,那些發生了的和未發生的,有的是我們可以抗拒和迴避的,有的是根本無法抗拒和無可迴避的。我們的警察我們的法律,從大的方面說是保衛著國家利益和人民的利益,針對於小的方面個體的方面,那也是我們個人的利益遭到侵犯時,我們的安全才上升到被保衛的高度。而在危險的苗子和隱患之中,在兇險即將發生又未發生的那個生命過程中,我們只好陷在生命的尷尬和恐懼中,上帝也不可能救我們於這尷尬和恐懼之中,救我們的肯定還得是我們自己。肖白再次想到了國際歌,國際歌中唱得多對呀,“從來就沒有什麼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要創造人類的幸福,全靠我們自己……”這一點肖白是突然想明白想清楚想仔細了。她在心裡對自己說,人類無論怎樣發展,社會無論進步到何種程度,你都不可能企求和奢望一對一的保護,既一個警察專門保護一個人的安全。只要這個世界依然存在,就必然會層層迭迭地橫生人類遇所未遇的生活難題和生命挑戰。人類最終還得經過每一個體的自我認知和自我保護才能完成|人類文明的發展和進化。肖白彷彿能感知自己的思想正在一點一點地從絕地的冰冷的塵垢裡掙扎著向著正常智力的溫度裡回還著。
肖白走出臥室,站在廳堂裡,被扼的那一幕像電影裡的鏡頭重複地顯現著。一個聲音從畫面裡飄出來,在廳堂裡迴盪著:“別出聲,出聲我就掐死你!”這是她從頭至尾忽視的一個聲音,那一份低沉渾厚和沙啞是她聽到過的。可是她搜尋記憶中認識的人,沒有一個人是這樣一副沙啞嗓。而不認識的人她又無從回憶。她在被扼的那個地方仔細地想尋找出點什麼,她希望扼她的那個人能在此留下什麼痕跡,她可以沿著意外的痕跡追根究底。其實每個人要是都有警察的素質和意識,世界或許會是另一副模樣,最起碼許多的悲劇在成為悲劇之前就可能被避免。
那是什麼?肖白遠遠地看到靠門邊的地上有一張白色的像卡片一類的東西。她好奇地踱過去,彎腰撿起,翻過來一看,是一個女子的裸體畫片。肖白最初就是這麼以為的,這是一張美豔女子的裸體畫片。一定是那兩個人中的一個人持有的,在匆忙的逃離中失落下來的。肖白肯定自己從沒有收藏過這種東西。收拾這屋子時,這屋子原來也未曾有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