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一直未開口,卻沒想對方一開口就點出她話中疏漏之處,且那語氣聽著總似在試探著什麼一般,以後需得多多小心此人。莫璃心裡告誡了自己一句,然後垂眸一笑:“姬公子有所不知,那點翠金原本就是出自時興作坊,如今雖是換了地方,但時興作坊的莫二老爺對此絲織物卻是極了解,我也不過是從我二堂叔那聽說了一二,然後現場拿來賣弄一番,讓姬公子見笑了。”姬御風審視地打量了莫璃一眼,微微一笑,便收了口。謝歌弦這才開口:“不過莫姑娘倒是料對了,石大山等人確實沒看上點翠金,而是看上了繚綾。”
莫氏時興作坊的繚綾本來就極負盛名,就連古書《釋名,釋採帛》上就有“綾,凌也,其紋望之如冰凌之理也”的說法。前人更是專門為這等絲織物編了一篇曲樂:繚綾繚綾和所似,不似羅綃與紈綺。應似天台山上月明前,四十五尺瀑布泉。中有文章又奇絕,地鋪白煙花簇雪。織者何人衣者誰,越溪寒女漢宮姬。去年中使宣口敕,天上取樣人間織。織為雲外秋雁行……
“繚綾確實是極品絲織物。”大廳內嘖嘖讚歎聲傳出後,姬御風也難得讚了一句,且隨後又道,“這等異彩奇文般的絲織物,看著倒是跟我姬家的美人緞如出一轍,只是如今並非獨莫氏有此技藝,不然真可以跟姬家的美人緞齊名了。”莫璃的目光早就移到韓四道那邊了,此時明眼人都看得出,石大山等人對此絲織物及滿意,同行的人多是羨慕非常,但韓四道面上卻只是掛著客氣的笑,眼中並無多少欣喜之意。繚綾不過是他今日拿來壓場子的,卻沒想先前佈下的一盤好棋,竟在關鍵時刻讓周玲玲給攪渾了。過後他要彌補此事,真不知要費多少心思,偏他還不得不先哄著周玲玲,不然以後的事情將會更加難辦。
片刻後,姬御風忽然又轉過臉道了一句:“既然莫姑娘是出自莫家,不知莫姑娘可有聽說,姬家的美人緞和莫氏如今的繚綾,實際上是同母所生。”莫璃一怔:“同母所生?”姬御風再往那廳中看了一眼,然後收回目光看向莫璃:“難道莫姑娘不曾聽說過傾世碧顏?”莫璃對上姬御風審視的目光,良久,輕輕一笑:“確實略有耳聞,只是知之不詳,難不成姬公子的意思是,姬家的美人緞和莫氏的繚綾跟那傳說中的傾世碧顏有關係?”
“同母所生裡的‘母’指的自然是傾世碧顏。”姬御風微微一笑,“我還當莫姑娘也知道。”
莫璃心裡著著實實的吃了一驚,美人緞跟傾世碧顏的關係她倒是聽莫老太太提起過,但沒想莫氏的繚綾也跟傾世碧顏有著這樣的關係。不過仔細一想,此事倒也說得通,當年即便天蠶絕種,碧玉蠶絲消跡,但那等巧奪天工的織造手藝定會千方百計地傳給子孫後代,不然後來莫氏如何在這錦繡綾羅從裡打出名聲,進而成為一方豪商。
就在莫璃吃驚的時候,新興作坊的絲織物已功成身退,接下來該輪到雲裳閣的絲織物露臉了。“東家。”賈黑在旁邊提醒了莫璃一句,莫璃便朝謝歌弦和姬御風微點了點頭,就起身離席。此時這冬宴上綾羅綢緞的鑑賞會已近尾聲,那些極負盛名的各大商鋪和各大作坊的絲織物,前面都已輪番上陣,並功成身退了。因大家都是行家,且今日前來赴宴的基本都是財力實力皆深厚的大家,故而相互之間多少有些瞭解。所以這新冒出來的雲裳閣,說白了,在他們眼裡純就是過來湊熱鬧的,若非那雲裳閣東家拉攏的那些關係還坐在廳裡,怕是這廳內的客人都紛紛起身相互談買賣去了。
果真,當莫璃讓人將那十八種純色淨面的絲綢送出來,呈在廳中的長臺上時,大家面上都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有的甚至搖了搖頭,直接跟旁邊的人低語:“這也太普通了,雖顏色瞧著不錯,但偏偏是淨面,可惜了。”另一人卻道:“就是不知定價多少,若是在九兩下,我倒有幾分興趣跟她談談。”有人搖頭:“九兩還是高了……”一邊的莫二老爺忽的哼了一聲,卻什麼也不說,只仔細打量著這廳內的各個行家,心裡盤算著到底誰有意,一會他再親自找人談去。他對莫璃基本是不抱希望的,說白了,他今日就是為在這露個臉。
“淨面絲綢。”石大山倒是略有詫異,“不過這麼多純色擺在一起看著倒也有幾分吸引人,不知價幾何?”莫璃不答反問:“石老闆覺得這些純色絲綢的色染如何?”石大山點頭:“極好,不讓定州的純色潞稠,只是如今淨面絲綢的價格普遍偏低,就算這批絲綢的色染較之別的要好,價格也難以抬得起來。”莫璃淡淡一笑,道了一句:“三年前,永州有一種名為紵綢的匹料,其價格還只是如今的一半而已。”“那是因為那等紵綢後來有了個探花郎的好名。”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