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空洞在爆炸的威力下劇烈的搖晃起來,牆頂上的牆皮紛紛大塊大塊的掉落下來,頓時,女人的尖叫聲和孩子的哭泣聲更大了,聽得我心頭一陣瑟縮。
我下意識的連忙將小威爾的頭按進我的懷中,和翠希一起將他護在我們中間,不讓那些牆皮砸到他的身上。叔叔、皮克太太和其他幾個僕人也是忙不迭的用隨身帶著的小毛毯罩在小嬰兒和懷孕的麗佐身上,保護他們的安全,我們都懷著忐忑地心情在等待著這陣強烈的搖晃過去,動也不敢動地將身體緊貼在牆上,有些惶恐地望著防空洞的天花板,生怕再這樣搖晃下去,會不會連向來堅固的防空洞也撐不下去而坍塌下來……
終於,彷彿過了有一個世紀之久,搖晃漸漸停了下來,牆皮也不再大塊大塊的掉落,除了一些細小的碎屑和灰塵還在不時地往下掉外,我們大家都不由得鬆了一口氣,尖叫聲和哭泣聲也逐漸停止了,又等了一會,還沒有聽到警報解除的聲音,不敢貿然離開安全地區的我們,於是只能靜靜地繼續在幽暗的防空洞中等待著。
“麗佐,你怎麼樣?還好吧?”我換了個姿勢抱小威爾,卻見她的臉色蒼白,嘴唇一點血色也沒有,擔心近來過於不安定的生活和貧乏的食物給她身體造成了影響,於是便關切地問道。
她回我一個有些虛弱的笑容,越發瘦削的臉頰使她那雙大眼睛看上去凹陷的更深了,她撫著益發沉重而高挺的肚子道:“我還撐得住,只是苦了孩子了,和他哥哥相比,還沒出世,就受這些罪,真覺得對不起它啊!”
“不要想這些,麗佐,只要孩子能健康而平安的生下來,等戰爭結束了,我們再好好補償它,給它吃最好的,用最好的,讓他幸福的生活,會有這麼一天的!”我握住了她的手安慰道。
“這種該死的生活到底什麼時候才是個頭啊!”翠希有些沮喪地嘆了口氣,手裡緊握著小威爾的手,眼睛卻緊緊地盯著殘破的天花板,幽幽地道。
聽她這麼一說,我失落地往牆上一靠,心情也有些沉重起來。上個月月初,在盟軍頻繁的空襲中,叔叔那幢經歷過百年歲月,在歷次空襲中已經千瘡百孔,勉強維持的伯爵府還是難以逃過被毀滅的厄運,在那次轟炸中被徹底的夷為了平地。
當我們從防空洞中返回後,儘管一直以來,我們都已經做好了充分的心理準備,但是當這可怕而又殘酷的現實真實的擺在我們眼前時,誰都承受不了失去一切的這種打擊。看著已成廢墟的伯爵府,失聲痛哭之後的我們,冷靜下來才發覺,我們將要面對的生活是何等的艱辛!
沒有家,我們要住哪裡?沒有錢,今後的生活何去何從,一家老小的吃穿住用該如何解決,麗佐還要生孩子,小威爾和一個正在吃奶的小寶貝還要養育,這麼多人這麼多張嘴,靠什麼維持生存這人類最基本的需要?天氣也越來越冷,沒有禦寒的衣服,我們將如何撐過維也納寒冷的冬天?
翻遍我們所有人身上所有的口袋,全部零錢加紙幣湊在一起也不過是一百多奧地利先令,這麼多人要吃要用,頂多也只能支撐十多天時間,那十多天之後呢?我們又該怎麼辦?中國有句古話:一分錢逼死英雄漢,現在我們的這種情況不就是正是這句話的最好寫照嗎?想起幾年前,一百多奧地利先令對我們任何人而言,不過是區區小錢,買上一瓶上好的葡萄酒、一件刺繡精美的衣服、幾本不錯的畫冊也許花的錢還比它要多,可現在……
現實並不容許我們有太多的時間悲天憫人,親身經歷過科隆地獄般轟炸的我和麗佐都明白,當下最應該做的事情是什麼,於是,皮克太太和麗佐照看兩個孩子,我和叔叔、翠希還有其他幾個僕人一起,也顧不上什麼危險了,便立刻在還冒著黑煙,有些地方還在燃燒著餘火的伯爵府廢墟之下翻找著還可以使用,沒有被燒燬的衣服、被子、值錢的首飾、罐頭食品,盡我們最大能力地搶出些可以利用的東西來。當時每個人的心思都在如何能搶出些還能用的東西上,誰都沒有在意自己的手劃破了,流血了。每每想到那一幕,我至今都無法用準確的言辭來表達自己心中當時感動的心情。
後來,我們帶著一些從廢墟中搶救出來的東西,扶老攜幼,跟隨著大批在轟炸中失去家園,無家可歸的逃難的人群,離開了維也納老城區,來到了當時還沒有受到盟軍大轟炸“拜訪”的維也納鄉下,在遠離城市的鄉下小鎮裡一座曾經居住過猶太人的被廢棄的公寓裡安頓了下來。
儘管平時也時不時的有盟軍的飛機飛到我們這裡來,象完成任務一樣丟下幾個炸彈後就忙不迭的朝德國方向飛去,但除了引起市民的一陣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