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地躺在克拉波爾剛才用來洗手的粉紅色洗手檯上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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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節:第六章 我的青春年少(2)
鏡中的他的臉,完美得無懈可擊,眼是眼鼻是鼻;他那一頭銀髮,修剪得最是優雅有型,又不失威儀;他那隻半邊框的眼鏡,鑲著金光閃閃的框邊;他的嘴高高撅著,且是美國人的那種撅法,不像英國人撅得那般吝嗇拘謹。他的這種美式撅法,彷彿隨時準備著要把母音念得更加徹底,好讓聲音顯得更為開闊自然。他的身材修長、苗條,而且比例完美;他有著美國人特有的臀部,彷彿隨時準備繫上一條光亮的皮帶,又或是在打仗的時候,繫上槍袋,雖說現在並無戰事可參與。
他拉了拉繩子,浴室裡的暖氣機立刻唧唧嘎嘎地緩緩運作起來。他按下黑盒子上的開關,同樣地,在一陣唧唧嘎嘎之後,燈光微微亮了幾下。他轉開手電筒開關,將手電筒平放在洗手檯裡,好讓光線方便他做事。他把燈關掉,啪噠啪噠地工作了起來,他就像是習慣在暗房工作的人那樣,顯得十足熟練。他以他纖細的手指外加拇指,自信封裡抽出了一封信來。那是一封很舊的信,他老練地平壓著信上的摺痕,然後塞進他的盒子裡,蓋上盒蓋,扣上鎖,扳上開關。
他與他的黑盒子實已密不可分,這玩意兒是在五十年代發明的,一直到現在,雖然有更新型、更時髦的裝置,他還是捨不得把它丟棄,畢竟,這玩意兒已伺候了他幾十來年。他這個人相當有辦法,如果有哪個讓人想都想不到的地方出現了艾許遺下的筆跡,他就一定會收到通知,請他過去瞧瞧;倘若他評估之後,覺得有必要將這個發現錄影或照相,以作為他個人私用的存證,而主人卻偏在這個節骨眼表示,他們並不想把東西賣掉,甚至,就連留下複本也不願意;這種情形,就過往已知的記錄而言,確曾發生過一兩次,站在學術研究的立場,實在是很不利。於是有幾次,他暗地裡將檔案照了相留底,接下來,他的複本就成了全世界獨一無二的記錄,因為,照片中的正本檔案,已神不知鬼不覺地自世上消失。這次,他覺得事情應該不會這麼發展才對;照情形來看,他很確定,只要戴西·華普夏特太太一知道那些信件能抵上一張頗有分量的支票———儘管只是一個保守估計的數字,那也能讓人滿意至極的;到那時,她鐵定願意將亡夫留下的珍藏割愛;他的看法就是這樣。不過,以前曾臨時出現過一些特殊狀況,也就是說,萬一她還是決定說不,那他可就一點機會都沒有了。明天,他一定要趕回到皮卡迪裡他那舒適的飯店去。
信不算很多,全都是寫給黛西·華普夏特的婆婆,她應該就是信裡被稱作索菲婭的那個人,而且也應該就是魯道夫·亨利的教女。至於她到底是什麼人,這他之後可以查得出來。他是從一個老朋友那兒聽到華普夏特太太的事;那傢伙是個好管閒事的書商,他在地方上也“從事”物品的競價拍賣,經常會跟克拉波爾說些有趣的事。華普夏特太太並沒有把信拿去賣,她喝了些人家招待的茶,接著,就跟比格斯先生說起他們家所謂的“來自葛拉姆那兒某個詩人的葛拉姆樹木信”。然後,比格斯先生就在一封信的附註中,跟克拉波爾提起了這件事。接下來,整整六個月的時間,克拉波爾便不斷誘導華普夏特太太,一開始先是試探性的詢問,最後,他索性通知她,說他“碰巧路過當地……”,事實當然並不是這樣。他是從皮卡迪裡,特地、專程,來到普雷斯頓的城郊。於是,他人就來到了這裡,在這一堆燭芯紗紡的織品之中,以及那四封簡單的信函。
親愛的索菲婭:
謝謝你的來信,同時也謝謝你送給我的畫,那些公鴨和母鴨,畫得還真是栩栩如生呢!我這個老頭子,膝下既無兒女,也無兒孫,這樣寫信給你,你可千萬不要見怪!實在是因為你送給了我那樣的曼妙美麗,讓我愛不釋手,就像是我的摯友一樣,所以我自然按捺不住地寫下了這封信給你。每每看到你畫的那些歪歪倒倒的小鴨子,在池底下的水草和蛆之間忙得團團轉的模樣,我就真覺得你的觀察實在是非常的細膩。
我沒辦法像你一樣畫得那麼生動,不過,我認為贈人以禮就應該得到回饋,所以,在這裡,我要送給你一個和我同名,而且不甚對稱的東西,那就是白楊大樹①。這棵樹很平凡,也很神奇———它的神奇和花椒可不一樣,它之所以神奇,乃是因為我們來自斯堪的那維亞的先祖曾經深深相信,天地之得以連綴乃是拜白楊樹所賜,白楊樹深植於地底之下,同時向上鄰接了天堂。它的材質很適合用作刺槍的手柄,若要攀爬應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