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穴突突地跳,眉心酥麻,她敏銳地於城下萬軍中發現了一點白芒迎空而來,而遊具頃顯然比她的反應更快,想要將她推開已是來不及,於是眼也不眨地錯身擋在了她身前,因他的個子要比蕭珏高上幾分,加上位置的偏差,電光石火間,那本該射入蕭珏眉心的箭鏃刺透了他的肩窩,連帶得他整個人向後一仰,蕭珏連忙張開雙臂將他摟住,如刀的眼神朝敵陣中掃去,聚焦在了一人身上,蕭珏定睛看了一眼她的面目,和她手上那張華麗的長弓,就在兩人對視的瞬間,蕭珏身邊已經有數箭向那人射去,只見那人含笑馭馬後退,從容地舉起厚盾格擋,隱匿於千軍萬馬中。
這一切都發生得太快,蕭珏收回目光,看著遊具頃蒼白的面色和他本就沒什麼血色的薄唇,心中突起一陣鈍痛,遊具頃從小在她眼中便是強人,年幼時之所以愛揍他便是看不慣他執拗地、倔強的無視一切痛楚的彆扭樣子,既便被她揍得鼻青臉腫也從未在她面前露過一絲弱來,一個從不倒下的人驟然受傷,給蕭珏的衝擊才足夠大。
遊具頃見她突變的臉色,驀地想起張肅死在她懷裡的那一幕,忙咬了咬牙重又站直了身體,衝蕭珏笑了笑,“不必擔心,未中要害。”雲淡風輕的伸手便要撥下箭頭,蕭珏忙攥住他的手,遊具頃只覺手上驟然觸到一片溫暖,不由有些走神,只聽蕭珏道:“勿要妄動,箭有倒刺,不能撥!”
遊具頃難得有些怔愣,只道:“哦……那我去找軍醫便是,一會兒回來找你!”言罷便轉身,只行動略帶滯阻。
他在她面前從來都是如此,強忍疼痛,她都已經看到他額際豆大的汗珠了,他卻仍然在她面前裝作無事,在他轉身的那一瞬間,蕭珏恍然明白,遊具頃此人,原非神通廣大,他也只是個會受傷的男人而已,一個本該受她保護的男人,卻毫不猶豫地將她納入羽翼之下,昂首替她遮風擋雨面不改色,心中彷彿有什麼破繭而出,又有什麼霍然透亮。
蕭珏走到姚啟身邊,拍拍她的肩道:“姚總管,我此時暫離可無礙?”
姚啟爽朗一笑,眼中一片通透:“大人旦去無妨!”
蕭珏點頭一笑,又望了一眼城下,至今敵方沒有一人能夠成功爬上城牆,今天這場仗難以收場,如今看來也確實難以善了了。
她下了城樓,直接去軍醫帳中,尚未掀開帳簾,便聽到遊具頃悶哼一聲,接著便是箭鏃撥出血肉的那一聲細微又特別刺耳的聲音,更刺得她心中一疼,遠比她自己受傷還要疼得多。
醫者大約都有嘮叨的毛病,蕭珏在簾外頓了頓,還是掀開簾子邁步走了進去,那軍醫尚一邊碎念叮囑一邊給遊具頃上藥,旁邊一方盤內隨意扔了被他削斷的兩截箭柄和箭鏃,血跡赫然,遊具頃衣衫不整,正咬牙盯著醫者的動作,忽見蕭珏就這麼進來了,臉色頓時通紅一片,肩上的疼痛彷彿也無聲減退許多。
他有些尷尬,蕭珏卻對此視若無睹,沉默了片刻,遊具頃還是道:“你身為主帥,這個時候應當在城牆上鼓舞士氣,怎的下來了?”
蕭珏定定地看著他,忽然笑了笑,“不親眼確定你無事,我又怎能放心?遊具頃啊,你真是個傻子,為我擋什麼箭,不是自找苦吃麼?”
遊具頃眼波微動,卻只淡淡道:“只是湊巧罷了,你莫要往心裡去。”
蕭珏挑眉,他那樣明顯的動作若也能稱作湊巧,那世間巧事又何其多?但他都這樣說了,她又能怎樣呢?於是也只訕然笑了笑,然而隨即又正色道:“遊具頃,不論湊不湊巧,你今後務必在意些自己的小命,你的身體也不是鐵打的,總之,不許你死在姐姐前頭,明白沒有?”
遊具頃心中觸動,嘴上卻針鋒相對,“你知曉就好,我遊氏合族性命都押在你身上了,你若是不明不白將小命丟了出去,我豈不是血本無歸?你同樣不許死在我前頭!”
二人像往常一般鬥嘴,尷尬的氣氛消彌於無形,倒惹得那醫官忍俊不禁,搖頭慨嘆。
上了藥蕭珏便送遊具頃回營,並勒令他臥床休息,甚至不避嫌地為他掖攏被角,她這樣異於往常的體貼讓遊具頃心中甘甜又微覺詫異,看著她安排好他的一切而後匆匆離去,心中隱有猜想卻又不敢相信,然而終究還是因為連日疲勞和這突如其來的箭傷磨得很快昏睡過去。
世事無常,似乎容不得遊具頃休息片刻,霸王雙刀俞平江與金檀門柳彥這一晚潛入敵營,一夜未歸。
第二日,花凌風來找遊具頃商議,“約好了無論成功與否,寅時初刻必回,這一夜未歸必是出了大事,這麼多年的朋友了,我花凌風不可能坐視不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