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雙水似的眼眸,也不再像那日在沛城裡的緊閉著,日光下的她,笑得兩眼彎得如月牙似的。
再次看見她的笑容,他才明白,這些日子裡來究竟缺少了什麼,眼前這笑,是多麼的得來不易。
離果園不遠處的一座清澈的山泉,水聲淙淙,沐策常在忙完了農務時去那兒洗洗手,他記得,那飛濺的山泉,在山壁底下蜿蜒成一潭透明的池水,就像她此刻剔透的笑意。
渾然不知沐策正心潮起伏著什麼的蘇默,見有一滴汗快流至他的眼裡了,她走上前,掏出衣袖裡的繡帕替他拭去額上的汗水,然後,她只是婷婷的笑,像潭春水似的,害他一時失了心魂的他突地一腳踩了空,差點就被水澤給淹沒。
聽著胸膛放肆大聲鼓譟的心跳聲,他忽地有些明白,為何蘇二孃要將她養在這座風光明媚的山頂上,哪怕是與世隔絕。
她是該如此住在這兒的,遠離塵世,不帶憂愁,亦不帶任何傷害,只記得今朝笑。
或許蘇二孃是明智的。
而他,現下則深深感激起她的這份明智。
忙了一早後,動作比他倆快的花家夫婦,早就各自背了一簍的桃子先行返家,沭策不想讓蘇默太辛苦,只讓她背個小竹簍就不許她多拿了,他自個兒則揹著一大簍的蜜桃,跟在她身旁陪著她慢慢走。
在出了果園,扶著她繞過一處積水後,他的掌心就一直握著沒再放開她的手,她以為他是忘了,也不怎麼在意,於是就這麼一路被他牽著回家。
隱約的陌生人聲,在他們就快到大宅後頭的樹林前,三三兩兩地自前頭傳來。
彷彿前次的陰影還沒洗去般,蘇默當下面容即變得蒼白,一下子扣緊了沐策的掌心躲至他身後,任憑他如何拉她也不肯出來。
“沒事的,我在這兒呢,別怕。”沐策乾脆解下他倆揹著的竹簍,將她摟在懷中輕拍著。
可蘇默無動於衷,一心埋首在他的胸口,用上力的十指,幾乎就快址壤他的衣裳。
他安撫地一掌環上她的肩要她在原地等會,但她怎麼也不肯鬆手,無奈之下,沐策只好帶著她一同前去瞧瞧究竟是何人竟大膽擅闖私人土地。
住在另一座山上的李樵,拖住了一心想往蘇家大宅走的雲武。
“你到底是看上那跛子哪一點?”
“我……”
“瞧瞧那跛子,身子瘦得跟竹竿似的,哪是塊能生養的料?”李樵恨鐵不成鋼地用力打在他腦門上,“照我娘說,女人就是該圓潤該富態,你別光只為自個兒想,你也得想想你爹,他老人家就指望著你能早點給他抱上孫!”
雲武結結巴巴的,“可她、她……她生得很美……”
“別忘了她家還很有錢。”一道同來的獵戶牧立,嘴角揪著曖昧的笑不忘在一旁幫腔。
李樵不屑地哼了哼,“再美再有錢,蘇府不也一樣不要她?”
“她……”雲武還想說些什麼,卻被他颳了一眼。
“你有必要這麼執迷不悟嗎?全沛城有誰不知她娘就是個妓——”
沭策大聲朝他們喝道:“夠了!”
沒想到話裡的正主兒就在附近,擅闖上山的三人,不約而同地趕緊心虛地閉上了嘴。
“光天化日之下誹議他人之妻,閣下的人品可真高尚。”沐篥銳眸一瞪,直定在方才將話說得最醜惡難聽的人身上。
“我和他……那個我、我並不是……”雲武的一顆心全都落在躲在沐策懷裡的人兒身上,急急忙忙地想要解釋給她聽。
沭策打斷他的話,冷冷地開口逐客。
“此山山頂乃內人私產,請諸位現下就離開,今後別再踏上一步。”上山偷獵還膽敢欺侮他家的人?
沐策身上散發出的舉止氣度,是大刀不見血的從容和優雅,是不怒而威的不留餘地,漲紅臉的李樵本想與他較勁,但身形高壯頤長的沐策,那身板,可是貨真價實的武人體魄,哪是他們常在城中所見的一般商儒或百姓?
站在原地僵持不過多久後,怕事的牧立一手拖著心有不甘的李樵,一手再拉走還不肯離開的雲武。
“走吧走吧,讓他告上宮府可就不好了……”
待他們全都離開之後,沐策稍稍鬆開懷抱,低下頭打量著蘇默的氣色,發現她這一回似乎沒有上次那麼糟。
“好些了?需不需吃藥?”他握住她發涼的小手,並忍不住皺眉。
“不必。”蘇默搖搖頭,一手止住他去取腰間繡袋的舉動,不知他何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