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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部分

:“這是為了革命!”

百萬道:“革什麼命?三百現大洋,好大的口氣!”

十千道:“你不拿就是劣紳!”

百萬憤怒地說:“你給我滾出去!”

紅耳朵(8)

十千含著兩眼熱淚跑出賬房。在街上轉悠了一圈,想起如能拿到大洋時姚先生必定會高興地跳起來,會拍著自己的頭頂,扯著自己的耳朵誇獎自己等等諸般情景,不由地心跳如鼓,心馳神往。樹上烏鴉啼叫,把他從幻想中喚醒,百萬猙獰的面貌浮現眼前。錢是決計要不到了。同班一男孩正從街上擔水回來,見他眼睛裡有淚,便問:“王十千,哭什麼?”他擦著眼,說:“誰哭啦?被沙子迷了。”那同學被兩桶水壓得肩膀傾斜,雙腿羅圈、顧不上跟他多說,挑著水歪歪斜斜走了。十千怕再碰到熟人,便無精打采地回到大宅院裡去。過了二門,隔著花欞子窗,聽到百萬正在對大娘發火罵人,聽來聽去,竟是罵自己的。大娘不但不勸解,反而添油加醋地說:“我早就說過,這個敗家子不像你的骨血。查查咱王家十八輩,哪一個是這副長相?”十千聽罷,心中怒火萬丈,正要進去跟大娘理論,又聽到二孃幫腔道:“準是那個臊狐狸趁老爺不在跑出去招的野種!”接著,屋裡啪啪兩聲響,是巴掌拍到桌子上的聲音,只聽到百萬吼道:“閉了你們的臭嘴!”十千怕被他們發現,便躡手躡腳回到自己的房中去。

吃飯時,大娘二孃板著臉,百萬也板著臉,十千心裡不痛快,也板著臉。胡亂吃了幾口,放下筷子要走,百萬喊住他,說:“十千,我送你去學堂,是讓你去學本事,將來好支撐家業,那些黨派的事,你離著遠點。我去縣裡打聽過,那個大耳朵的趙赤州是個共產黨,整日價南跑北竄,不幹正事,把家裡折騰得吃糠,你不要去學他。”

十千道:“我們校長,姚先生都說他了不起,有大本事。”

百萬道:“那他們也不是好東西。”

十千感到怒火從心底升起來,想:爹詆譭了大耳朵趙赤州,等於否定了我,也否定了我的耳朵,否定了我的耳朵就等於否定了我的一切。於是他說:“等北伐軍來了,砍你們的頭!”說完,轉身就走。

第二天去學校,見到姚先生愁眉苦臉的樣子,十千感到心中非常難過,便想方設法湊近姚先生,心亂如麻地說:“先生,你別難過……”

姚先生習慣地捏捏他的耳朵,說:“十千,我家裡像你家裡那麼有錢就好了!”

她捏著十千的耳朵說的這句話在十千的心中激起了萬頃波浪,姚先生呵姚先生……姚先生……至親的姚先生……無法言表的姚先生……為了你十千什麼也不顧了……爹不給錢,我就偷!

是夜,十千潛入爹的臥房,解下了爹腰上的銅鑰匙,開啟了爹床底下的檀木櫃子,提出了兩隻裝滿大洋的白羊皮袋子。他不敢點數,咬牙屏氣,控制著喘氣和哆嗦,把櫃子鎖好,把鑰匙拴回,然後提著口袋溜走。回到自己的房子,不敢點燈,鬆開袋口,伸手觸控著那圓圓硬硬的東西,竟如觸控冰塊一樣,寒氣沿指尖上升,連半條胳膊都僵硬了。他盤算著如何把這些銀洋帶到學校去。連夜出去?大門二門關閉,大門旁耳房裡還有值夜的長工,一開門必定驚動家裡人。爬牆出去,狗窩裡那兩條忠心耿耿的大狗會狂吠不止,牆高丈餘,自己也爬不上去。只有等明天上學時,裝在書包裡夾帶出去。抱著兩袋大洋,他又驚又怕,難以入眠,儘管門上閂已插,還是感覺到爹隨時都會推門進來。天未亮時,他把書包裡的書本拿出一部分,塞到褥子底下,把大洋裝在書包中央、然後把書包放到枕頭旁,又挪到桌子上,再挪到窗臺上,重新挪到桌子上,再次放到枕頭旁。反覆折騰,竟然抱著書包睡著。丫環的敲門聲差點把他嚇死,連說話的聲音都變了調,抱著書包他像一隻被狼逼住了的羊,說:“誰……誰……”那丫環道:“少爺,是我。”聽出了丫環的聲音,他問:“找我幹什麼?”丫環道:“老爺和太太等少爺吃飯。”他說:“我不吃了!我不吃了!”話一出口,立即覺得不妥,忙改口道:“我馬上就去!”急忙把書包用被子蒙好,開了門,膽戰心驚地挪到正廳門口,腿發軟眼發花,擰擰大腿,咬咬嘴唇,推門進去,見到幾張臉都冷若冰霜,好像要審訊犯人一樣,不由得頭暈目眩,眼睛不能視物,默唸著姚先生給我力量,勉強支撐住,見爹與大娘二孃都盯著自己,心裡更加害怕。戰抖抖屁股剛要沾板凳,聽到爹說:“好啊,你真出息了!”十千猛然挺直身,冷汗頓時滿頭滿臉,心裡好一片灰白,又聽到爹說:“古人云‘黎明即起,灑掃庭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