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都是極大的安慰。自從她進了宮。好像到了另一個世界,這兒與她先前生活的那個世界全然隔絕,聽不到有關那邊一絲一毫的訊息。今兒她和家裡人見面,不僅是能見到疼愛自己的親人,從另一層意義上說,她將在這短短的相會中重新接觸那個她熟悉的世界。她能透過家裡人,得知有關榮慶的情況,想到這兒,她的心揪得緊緊的。像一個掉在井底的人,井口那一小塊圓圓的天光是她唯一的希望所在啊!
不知等了多久,天終於亮了,儲秀宮裡開始一片忙碌。她要與家裡人見面,自然不用當班,她和平兒一塊兒吃了早飯,便回到下房,等著姑姑來通知她去和家裡人見面。
她坐在炕沿上,心神不寧瞅著鏡面中的自己,再三提醒自己,今兒與家裡人見面,怎麼也要顯得精神些,不能讓她們看出自己在宮中的憂愁,要不傳到榮慶那邊,讓他擔心。屋外響起秀子的聲音,她頓時心裡一緊,腰身立即繃直了從炕沿邊站起。
“都準備好了?”秀子挑起門簾走進。
“秀姑姑!”吟兒連連點頭。
秀子臉色憔悴,神色顯得有些恍惚。她疲憊地在炕邊椅子上坐下,擺擺手,示意吟兒坐下。吟兒不敢坐,側身站在那兒,低著頭,等著對方教訓自己。
“坐下吧。”秀子指著條炕說,“今兒是你好日子,等會兒要和家裡人見面,還不好好打扮一下。”
“姑姑!”吟兒仍然站著不肯坐下,怯怯他說,“我不懂宮裡的規矩,不知該怎麼穿戴……”
“來!”秀子拍著梳妝檯邊的圓凳,“坐下,我替你梳頭。”
“使不得,這使不得!”吟兒連連擺手。
秀子不高興地瞪她一眼,從椅子上站起:“讓你坐下你就坐下。”邊說邊將吟兒按在梳妝檯邊的凳子上,一邊開啟梳妝盒,取出木梳,幫吟兒梳起頭來。吟兒心想秀姑姑能平平安安讓她和家裡人見面,這已經是天大的福分了,沒想她那雙侍候老佛爺的手,竟然替自己梳起頭來。吟兒受寵若驚地坐在那兒,心裡說不出的緊張。她嘴裡小聲說:“姑姑,讓我自己來吧。”身子卻一動不動地由對方擺佈。
秀子並不理她,替她梳起漂亮的二把頭,在她耳邊插上珠花,然後在她臉上補上一些淡淡的粉妝,再在她唇上抹上一點鮮豔的口紅,秀子忙完了,滿意地端詳著吟兒,拿起梳妝檯上的小鏡子遞到對方面前:“你照鏡子看看,活脫一個大美人!”
吟兒慌忙接過鏡子,羞澀地看一眼鏡面中的自己,果然覺得經姑姑這麼一調理,整個人全變了樣兒,變得漂亮不說,更覺得有身分了。秀子得意地讓吟兒換上一件淺色長裙袍,外面套上一件深色斜襟坎肩,一邊對她說:“你臉皮子白淨,深色坎肩襯著特別合適。你家裡人好不容易見你一面,你是老佛爺身邊的人,要讓他們看出個模樣兒來,你說是不是?”
吟兒嘴上連聲謝謝,心裡卻不明白姑姑為什麼突然如此關心她。在這之前,她設想過秀子對她與家裡人見面的種種態度,譬如她藉此機會教訓自己一番,或是在劉姑姑面前告她一狀,乾脆不讓她去;沒想到姑姑不但沒刁難她,反倒親自替她梳頭打扮。這是吟兒萬萬沒有想到的。
過了護城河上漢白玉欄杆大橋,沿皇城北邊的神武門外往西走,一百多米處的城牆邊開了個豁口,豁口裡砌著兩道城門,門上有一徘木欄柵將裡外隔開,這便是宮女與親屬會面的地方。一大早,探宮的家屬有的坐著轎子,有的坐著騾子拉的蒲籠車,經過橋頭,在神武門外的空地上下了車,然後貼著城牆根向西邊的豁口走去。
一輛蒲籠車慢悠悠地在橋頭停下,小玉坐在車上,趕車的是個中年人。吟兒母親曹氏因為前幾天摔了一跤,躺在床上沒法走動。曹氏本想讓吟兒嫂子代替她來探宮,考慮到吟兒一向喜歡身邊的丫頭小玉,加上小玉很快要離開京城回老家了,她一再要求老夫人讓她最後見一見小姐,老夫人終於同意由她代表她們家進宮看望小姐,讓她倆在一起說說知心話。
車停穩後,趕車人跳下車,抓住牲口的韁繩站在那兒,兩名禁軍走過去,讓那人拿出放行條,趕車的指手畫腳地吱吱呀呀地比劃著,小玉連忙掀起車門上的簾子,將放行條遞給其中一個禁軍。
“軍爺!他是啞巴,不會說話……”她對禁軍說。
其實這位啞巴就是精心化裝後的榮慶。他穿了一身趕車人的粗布短衫,頭戴一頂舊氈帽,抓了把黃土在臉上抹了幾下,看上去頓時老了許多,嚴然像個趕車人。為了能裝作趕車人到城牆邊看一眼吟兒,他不知費了多少口舌。他先跟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