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象,大郎極少在家中提起學中諸事,更少言及同窗。
看了一眼陰沉沉的天色,孟廣孝到底還是不放心,緊了緊身上的棉衣,再次走出了家門。
“當家的,你去哪?”
“大郎是向東去了?我去東邊的角樓等著,再託巡屯的人幫忙看著,若是天色晚了,別被關在屯外。”
“哎。”
孟劉氏應了一聲,目送孟廣孝的背影消失在院門外。
此時是農曆十月,北疆的天氣一日冷似一日。
李景隆率領的大軍進渡盧溝橋時,發現橋頭沒有守軍,升任都督的瞿能進言,燕王手下多知兵,棄守此橋,怕是刻意引大軍圍城。燕軍在城內必定設定重防,攻城時應當小心。
大部分人卻不以為然,李景隆更是放言,“不守此橋,吾知其無能為矣。”
聽到此言,瞿能無語了,和瞿能有同樣想法的人也沉默了。
主帥脖子上頂著的到底是腦袋還是個葫蘆?
事實上,瞿能等人誤會了,李景隆口出此言並非只是驕傲自大,也是為了安定軍心。他麾下收攏了不少真定的敗軍,這些人本就對燕軍心存懼意,哪怕知道瞿能的話有道理,他也不能認同,並且要堅決反對。
當此攻城之戰,士氣和軍心至關重要。
軍心一亂,仗還沒打就先滅了幾分士氣,對進攻一方可不是什麼好事。
李景隆是草包不假,可也是個熟讀兵書的草包。加上李文忠的薰陶,拋開他性格上的弱點和行為上的偶發弱智,對大局形勢的判斷基本不會出錯。
北平對朱棣至關重要,一旦北平有失,燕軍必將人心渙散,不攻自破。
李景隆瞅準了這一點,下決心一定要打下北平城。
只要打下北平城,讓燕軍失去依託,必能打敗朱棣!
他要讓那些背後譏笑他的人看一看,他到底是不是李文忠的兒子,配不配得上曹國公這個爵位!
城內的守軍準備充分,檑木巨石,火炮弓箭都被送上城頭,城牆內的藏兵洞也安置了守軍,一旦南軍架梯登城,洞內的守軍將發揮巨大的作用。
朱高熾同燕王府儀賓李讓站在城頭,看著城下密密麻麻的攻城軍隊,哪怕做好了心理準備,頭皮仍是一陣陣發麻。
雖是朱棣的長子,但在臨陣經驗上,朱高熾還比不上兩個弟弟。
父王和母妃的話猶在耳邊,心跳仍是不斷的加快。
五十萬人,聽在耳中不過是一個簡單的數字,真實的呈現在眼前,卻是無法形容的心驚與震撼。
城內守軍不到十萬,餘下的都是普通百姓,自己真能如父親期望的那樣守住北平嗎?
萬一守不住……
容不得朱高熾多想,城下的南軍已開始在九門外建造堡壘,架設火炮,推出撞擊城門使用的木車,五十萬大軍分別列陣,在各軍將官的帶領下,開始了第一次進攻。
火炮轟鳴,巨大的鐵球紛紛砸落,有的甚至飛過城投,墜入城中,但凡被鐵球掃過的守軍,非死即傷。
比起李景隆大軍使用的火炮數量和威力,朱棣在真定城外的炮轟只能算是小巫見大巫,根本不值得一提。
說白了,燕軍的火炮大都是私造,屬於小作坊敲打出來的三無產品。朝廷軍隊使用的火器才是正規兵工廠生產製造,有質量保證。
兩相對比,高下立現。
想用火炮對轟?根本做不到。
城牆上很快被砸出了無數的坑窪,鐵球在城頭滾動,木造的敵樓燃起了大火,風助火勢,似為攻城軍隊指出了進攻的方向。
無數的雲梯被架在城牆之上,攻城的南軍在進攻的鼓聲中,一波緊接著一波的往城牆上爬。
從天空俯瞰, 北平城似要被人海淹沒。
城頭的守軍也不甘示弱,接連推下檑木巨石,藏兵洞中的守軍豁出去撲到雲梯上,拉著梯子上的南軍一起摔成肉泥。
慘叫聲轉瞬即逝,鮮血成為了死亡最好的點綴。
戰鼓一聲急似一聲,震天的喊殺聲中,南軍推著攻城車,一下又一下的撞擊著城門。
城門發出沉悶的轟鳴,土石從城牆掉落,伴隨著城頭落下的箭雨,不斷有南軍倒下,或許已經停止了呼吸,或許仍在生死線上掙扎,沒人在乎。
戰爭中,死去計程車兵永遠只是統帥案頭一個冰冷數字。
李景隆需要的是不停進攻,直到攻下眼前的城池,哪怕將五十萬大軍全部葬送也在所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