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床上咯吱一聲,有人翻了個身,隔了一會,帳子一掀,一個人悄悄摸下床來,窗外透進來一點微弱的亮光,從身形上看得出來是田麗,她慢慢地走到沙發前,靜靜地看著我。
我忽然緊張得心劇烈地跳了起來,幾乎要跳出胸膛,既怕她忽然發現我還沒睡著驚嚇了她,又怕她弄出聲音來驚醒了秋桐,更怕她進一步做出什麼動作來,卻又隱隱希望她做出點什麼動作來。
我分明又聽到一聲長長的嘆息。
田麗俯下身來,伸出一隻手,兩根柔滑地手指在我臉上緩緩滑過。我一動不敢動,像身旁放了一個倒計時到最後一秒的定時炸彈。她忽然低下頭來,在我臉上飛快地吻了一下,轉身上床,悄然,但像只受驚的小兔子。
我身旁的炸彈在那一吻間頓時引爆,炸得我全身一顫,魂魄出竅,七暈八素不知天上地下人間幾何,好一陣魂魄才從南天門外游回我的軀體,田麗的那淺淺一吻,依稀如夢。
窗外風雨依舊,床上鼻息依舊,一縷紋香無斷絕。
紅袖添香1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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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體像被那場冷雨浸透,頭腦開始昏沉,腰腿開始酸脹,好像一下子衰老到五六十歲,連上班都想找個地方躺下來。
我很清楚,我感冒了。
我的感冒極具特徵,幾乎可以稱之為生命中的不治之症,因為不管醫生如何下藥生猛,即使勞什子的青黴素紅黴素黑黴素白黴素花黴素最後請出祖宗黴素,感冒症狀總要持續七天左右,不到時間決不善罷干休,久而久之,總結出這個經驗來,感冒對我來說就成了不需治療的病症,所以叫做“不”治之症。
而從醫學的角度來講,感冒一般來說即使不去看醫生,也會在七天左右的時間內自然康復。
有時候老話說得真是在理,屋漏偏逢下雨天。
還記得我在X寶第一次感冒的時候吃錯了藥,眼皮重逾千斤,忍不住爬在桌子上打瞌,還百忙中做了一個小夢,夢裡踩到香蕉皮,被朱雪抓了個現行。
沒料到時隔八個月後,我再一次栽在朱雪手上。
不過這次沒有吃藥,但頭昏腦脹像被灌了蒙汗藥,見到桌子就過去親密接觸一下,真比見了秋桐還親。堅持了兩個小時,再也不能如革命志士那樣受盡嚴刑拷打之後依然昂首挺胸怒斥敵人,終於頭重重一磕,在桌上磕了一個大包,也沒餘裕去理會痛是不痛,爬在桌上騰雲駕霧雲和周公下棋。
忽然覺得自己生在上個世紀三四十年代一定是個漢奸或叛徒, 敵人不需對我使出老虎凳插竹籤等等惡毒手段,只需讓幾隻惡犬在旁輪流衝我狂吠不止讓我不得入睡,三五日後八成會舉手投降乖乖寫下萬言伏辯。
其實我與朱雪早已沒有上下級關係,她是一區的組長,我是二區的組長,但我一直總覺得她對我有那麼幾分提攜之恩,喝水不忘掘井人,這是自古以來的道理。
朱雪的辦公桌就在我的右手邊。
我和周公奕得正歡,黑白糾纏難分難解,突然周公的婆娘惡狠狠地拿著掃帚衝出門來,嚇得我夢迴2005年,卻原來朱雪拿了一迭報表在我面前的桌子上啪啪啪直拍,還真有點像夢裡周公的惡婆娘。
我狠狠地睕了她一眼,哪裡來的村婦,擾山人清夢!
朱雪恨恨地說,我村婦?你還潑漢呢!
旁邊小宛打趣道,村婦和潑漢,聽起來倒像一家人喲!
閉嘴!朱雪衝小宛喝了一聲,回頭對我說,你有種繼續睡你的清秋大夢,經理到你生產線上去啦!
我頓時嚇得頭也不昏了,眼皮也不重了,跳起來就往生產線上跑。
孫天成一週固定巡視一次生產車間,每次上線總要挑三撿四地掘一些芝麻綠豆的問題把領班組長狠狠K一頓,一飽口福,好像我們每週都想去“鄉巴佬”川菜館一飽口福一樣。
我快馬加鞭地趕到生產線,從頭到尾轉了兩圈,沒見到孫天成,卻見到大牛正唾沫橫飛地跟他線上的IPQC妹妹侃什麼,那妹妹一臉敬仰之情,一副洗耳恭聽之色。
早聽朱雪在辦室裡跟老陽小宛八卦時講過,大牛的春天來了,那妹妹叫什麼什麼花,頗有幾分姿色,原來是近水樓臺先得月,兔子吃了窩邊草。
兩人看到我,大牛立即閉嘴,那什麼什麼花馬上像上海地下黨見到國民黨特務一樣閃人,片刻不見人影。
我心裡靠了一聲,心裡道,老子像老虎嗎?
我走近大牛,哼了一聲,你膽子不小,當著一條線三四十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