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起身之後,皇帝看徽妍一眼,“女史回來了?”
那語氣平常,並無特別之處。
徽妍亦心照不宣,答道,“稟陛下,正是。”
皇帝沒多說,轉向兩個小童,邊拉著他們進殿,邊問了兩句今日做的事。
“今日我背了書。”蒲那說。
“我習了字。”從音道。
“是麼?昨日可不見這般勤奮。”皇帝揚眉,意味深長,“王女史回來,果然有大益。”
蒲那窘然,不好意思地望向徽妍。
從音卻沒聽懂,認真地說,“舅父,徽妍未帶大益來,徽妍帶了飴餳,甜甜!”
徽妍與皇帝對視一眼,皆無奈笑起來。
“晚膳用了麼?”在上首坐下之時,皇帝忽而問。
“稟陛下,還未曾。”吳均忙道。
皇帝頷首,對徐恩吩咐道,“今日晚膳仍移至漪蘭殿,朕與王子、居次共進。”
徐恩應下。
徽妍有些詫異,過了會,悄悄問吳均,“陛下從前也曾在漪蘭殿用膳麼?”
“正是。”吳均答道,“近幾日來,陛下都到漪蘭殿與王子、居次用晚膳。”說著,他笑笑,“陛下待王子、居次果然甚好。”
徽妍瞭然,瞅向上首正說話的一大二小三人,沒再多言。
未多時,宮人們將膳食呈上,皇帝讓蒲那和從音入席。皇帝坐上首,蒲那在左,從音在右。這時,皇帝忽而看向一旁侍立的徽妍。
“王女史自匈奴時便一直侍奉王子、居次,亦可共膳。”他說,“吳內侍,賜席。”
吳均應了,讓宮人在從音身旁另設案席,另呈上食器菜餚。
徽妍忙向皇帝行禮謝恩,入席坐下。
蒲那和從音皆高興。
“徽妍與從音坐一處!”從音說。
徽妍亦笑笑,卻不由地將眼睛瞅瞅上首。
四人用膳,一男子,一婦人,二童子……心裡念著,耳根忽而一熱。
莫亂想!她一邊對自己吼著,一般提箸。
宮中的膳食甚是精細,為了方便蒲那和從音,宮人將肉食都切成薄塊,蔬菜亦切段,羹湯分小碗。蒲那和從音自徽妍回來就不曾歇過,皆吃得香甜。
徽妍一邊吃著,一邊習慣地往蒲那和從音的案上看,可不知為何,總能與皇帝的目光相遇。
她怔了怔,忙收回。
未幾,再抬眼,卻又遇到。
徽妍窘然,忙再度轉開目光,開口道,“王子,居次,怎蔬菜未動?不可只食肉。”
蒲那和從音臉色變了變,面面相覷,極不情願地提箸去夾蔬菜。
皇帝看向蒲那和從音的盤中,肉食已去了大半,蔬菜則一根未動。他有些詫異,“怎剩下這麼多?往日與朕共膳,不是都食得乾乾淨淨?”
吳均在一旁忙答道:“稟陛下,王子、居次不愛食蔬菜,每次用膳大多剩下,我等便不呈許多,王子居次皆可食盡。今日王女史歸來,特地囑咐,蔬菜不可少,故而今日便多些。”
“哦?”皇帝看一眼徽妍,莞爾,問蒲那和從音,“為何不食蔬菜?”
“蔬菜不好吃。”蒲那小聲道。
從音不說話,眼睛卻瞅著徽妍。
徽妍亦無奈。匈奴人以遊牧為習,愛肉食不愛蔬菜。在王庭的時候,閼氏和徽妍想盡辦法讓蒲那和從音喜歡上吃蔬菜,可惜二人用食秉性全然跟了單于,每次讓他們吃,都要費上好些勁。
“不好吃也要吃。”徽妍並不讓步,道,“王子,居次,蔬菜雖不如肉香,卻可解肉食五穀之濁膩,乃有益之物。”
蒲那和從音早已經聽慣了這話,不出聲,未幾,卻紛紛看向皇帝,眼神無辜。
徽妍知道這二人又想向皇帝求助,正待再說,卻聽皇帝道,“王女史所言極是。吳內侍,今日王子居次若不將盤中蔬菜食盡,明日三餐,便全做蔬菜。”
吳均應下。
蒲那和從音聽著,瞪大眼睛。
徽妍亦詫異,看著二人震驚的臉,心中卻苦笑。態度對是對,不過用力過了啊……
皇帝卻是不緊不慢:“蒲那從音,可知除了解膩,為何一定要食蔬菜?”
蒲那和從音一邊嚼著食物,一邊搖頭。
“舅父高麼?”皇帝問。
“高。”蒲那道。
皇帝看看徽妍:“王女史美麼?”
“美。”從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