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道:〃哪裡能不體諒公公的難處呢,公公能抽空過來就好。〃我又道:〃這縷金香藥做得好,也拿一碟子給李公公嘗新。〃見他坐了,方含笑道:〃也沒什麼要緊的事,只是想跟公公打聽下徐婕妤的事。〃
李長笑得眯了眼,〃婕妤小主也是個有福的,有了龍胎。只是她的福氣怎麼能跟娘娘比呢。〃
不過是一句尋常的奉承話,卻有著一個積年老宮人的精明與含蓄,我低頭一笑,〃公公有話不妨直說,何必與本宮打啞謎呢。〃說著回頭吩咐花宜,〃公公一路奔波,想是還沒吃飯,去叫小廚房下個魚面來。〃
魚面要取雲夢澤的青魚燙熟,剔骨去皮留肉斬如泥,和在麵粉裡揉透了,切成麵條煮熟,再澆上清雞湯,是極費事的一道菜。我這樣說,便是要留李長詳談了。
李長自然明白,笑道:〃又叫娘娘費心了。〃他搬了小杌子在我跟前坐下,道:〃婕妤小主其實並不十分當寵,這個娘娘看敬事房的檔就知道了。入宮幾年若說寵愛憐惜,也實在不多。〃
我指著桌上的縷金香藥向小允子道:〃吃絮了,去換個酸酸的薑絲梅來。〃方才慢慢道出自己的疑問:〃徐婕妤雖然不是傾國傾城,但也是可以入眼的,至少與從前歿了的曹琴默不相上下。又頗有詠絮之才(2),本宮瞧著能詩能對,對皇上也頗用心,怎麼皇上會不甚寵愛呢?〃
李長短短嘆了一聲,道:〃再用心,皇上看不見又有什麼辦法?徐婕妤工於織繡,為皇上做了不少衣衫鞋襪。說句實話,有安貴嬪的繡工在,這些年來能送 到皇上手裡的幾乎就沒有,即便有那一兩件,無人留心收拾,不過轉眼就尋不著了。徐婕妤初入宮時不過是才人,皇上寵幸了一回之後進了貴人,連個封號也沒給。 這樣一忘就是一年多,後來皇上因五石散之事病重,徐婕妤還是婉儀,跪在通明殿為皇上整日整夜的祈福,人都虛脫得不成樣子了,可是知情能做主的人不報上去, 皇上又如何知道。〃
〃知情能做主的人……〃我微微沉吟。
李長不動聲色,道:〃皇后忙於為皇上憂心……後來還是太后為皇上身體復原歡喜那檔上,敬妃與惠貴嬪婉轉提了提,太后才叫升了容華。後來皇上隱約聽說了,對徐婕妤頗為憐惜,雖然常去空翠堂坐坐,可若說寵幸也是斷斷續續的,這龍胎也是機緣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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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輕嘆了一聲,緩緩道:〃她也不容易。本宮今日去瞧她,怕是因為禁足的事心思重,神色就不大好。〃
李長臉上的皺紋長年累月笑成了形狀,總是笑眉笑眼地看不清真實的表情,〃所以奴才說徐婕妤的福氣抵不過娘娘厚重。〃
我笑:〃厚重不厚重本宮是不曉得,只是如有公公襄助,那必定是不會薄了去的。〃
言畢,槿汐上來道:〃魚面已經做好了。〃
我看一眼槿汐,向李長道:〃本宮也乏了,公公請去外間吃碗麵。〃
槿汐點頭道:〃娘娘歇著吧,奴婢陪公公去就是了。〃
我微笑;〃也好,你們幾日沒見,自然有好些體己話要說,去吧。〃
李長正要告退出去,忽見他的徒弟小廈子行了禮進來,低低叫了一聲,〃師傅——〃便垂手老實站著。
因今日是小廈子給玄凌上夜,李長微一蹙眉;斥道:〃什麼事鬼鬼祟祟的,娘娘面前有什麼說不得的。〃
小廈子看我一眼,慌忙低了頭,道:〃皇上本在福嬪小主那裡歇下了,誰知祥嬪那裡鬧將起來,說祥嬪因著陰氣重夢魘,所以請了皇上過去。〃
李長苦笑道:〃多少年了,還是這個樣子。〃
福嬪、祥嬪、祺嬪與歿了的瑞嬪俱為當年平定汝南王時的功臣之後,同日入宮為貴人,皆住在從前華妃的宓秀宮中。自瑞嬪自縊、祺嬪遷出之後,只餘祥嬪 與福嬪二人還住在宓秀宮中。祥嬪性子張揚,因著福嬪憨厚老實,她爭寵爭不過旁人,卻敢搶福嬪的恩寵。每每玄凌宿在福嬪寢殿時,便想盡法子把皇帝請走。而她 偏偏容貌比福嬪美,性子更伶俐些,所以玄凌難免加以偏愛。
我垂下眼簾,道:〃本宮離宮前祥嬪就這個樣子,怎麼這些年脾氣一點不改麼?〃
李長道:〃也是福嬪小主太老實了。一個宮裡住著,也不肯撕破臉,更是不肯向外人道出苦處,由著祥嬪小主胡鬧了這些年。〃
我以手支頤,定定道:〃皇后和敬妃也不管管麼?〃
李長低頭道:〃敬妃娘娘……其實敬妃娘娘這些年只是空有個協理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