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倒水的聲音外,房間裡突然安靜了下來。而當熱水加完之後,安靜變得更加讓人無法忍耐。
“我就……不可以嗎?”少年艱澀的聲音低低地響起。
“雙兒……“殷碧涵嘆息了一聲,她不知道怎麼回答才好。
如果駱雙做了什麼傷害荼靡的事,甚至只是露出敵對的情緒倒也罷了,只是如今的這種狀況真不知道該讓她怎麼回答才好。
她回過頭看向駱雙,卻不由一怔。
少年顯然是早有準備。
他細軟的黑髮打成鬆散的辮子垂在胸前,既擋住了臉上的疤痕,也將他襯得益發楚楚可憐。絲綢質地的褻衣輕軟地貼合在身體上,純白的顏色更增添了少年柔軟無辜的印象,雖然莊重地不露出一點肌膚,卻仍是盡職地勾勒出少年纖細的身體。而剛才失手掉落的勺子將熱水濺在他身上,褻衣的前襟成了半透明,殷碧涵甚至可以看見他的肌膚和胸口櫻紅的茱萸……
意識到自己看到什麼的殷碧涵猛然轉開眼,少年臉上紅得更加厲害。
“水蓼……”靜了半晌,駱雙還是將手伸向殷碧涵的臉。
殷碧涵只是愣了一愣,那顫抖的冰涼的指尖就碰到了她的唇角。
下意識地,她猛然後退。水飛濺而出,浴桶甚至因為她的動作而晃了晃。
待發覺不對時,抬眼卻看見駱雙受傷的眼神。
狠下心,殷碧涵抬頭看著駱雙的眼睛,說:“對不起,我們是絕對不可能的。”
水光在眼睛裡凝聚,然後一點一滴地落到浴桶的水裡,消失無蹤。
駱雙突然轉身,飛快地跑出了房間。
只留下殷碧涵怔愣之後,長長地一嘆。
西市存蹊徑
西市,茶樓。
茶樓外寫著“牙市茶樓”四個大字的布幔在寒風裡輕輕晃動著。茶樓的老闆紅光滿面地朝外面看看又樂呵呵地回廚房去做事了。最近一陣子,這店裡的生意一下子好了很多。雖然整間茶樓都賣給了人家自己反倒成了受僱的廚子,但是最近半個月賺的銀子能抵得上過去一個多月。成日裡沒了那些開張關門的煩心事,連氣色也好了不少。
“再來一壺熱茶,兩個米餅。”座上的客人吆喝。
“來了。”她大聲應著,回廚房端東西去了。
這家茶樓的新老闆是殷碧涵。
她升任戶部金司員外郎之後,便將這間小茶樓買下來。二樓改成書房和帳房,一樓仍是茶樓。
二樓的書房裡。
書房裡的傢俱均是一色的淺棕,寬大的椅子上都用了厚厚的棉墊,一旁小火爐上還暖著茶水。殷碧涵就坐在書桌後面,捧著茶杯喝了一口,問道:“最近生意怎麼樣?”
坐在她對面的是黃四。她一身上好的棉布袍子,頭上也用起了鑲銀的小冠。
黃四雖然在牙市裡也算是有數的人物,但是她在殷碧涵面前卻還是正襟危坐畢恭畢敬。見問,她立刻答道:“生意方面還不錯。最近十天裡……”
殷碧涵看中黃四的牙婆身份和足夠老實本分的性子,在皇子府時便插足牙市的生意。當時雖然說了是合作,但是黃四對她很敬佩有加一直稱呼她為老闆。不僅如此,還事事向她回報,時間長了殷碧涵也就認同了黃四的身份。
黃四定期會將帳務的細目交給殷碧涵來看,所以她並沒有打算聽她細說。“我成了西市員外郎的事情有沒有影響?”
殷碧涵最先來西市的目的,便是求財。相中黃四以後雖然有著半隱的意思,但是西市裡稍微耳聰目明些的都知道她才是老闆。原本她倚著流風,再靠著自己的努力在西市總算是名聲不錯。但是她前陣子剛剛離棄了皇子府轉投李濟乾身邊,連她的同僚都難免側目何況是市井。雖然黃四沒說什麼,但是不順是理所當然的了。
“這……”黃四頓住,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無妨,你直說就是。”殷碧涵既然做得出來,就不會怕人說,“都說些什麼?”她甚至還有些好氣。
“有很多人不信。”黃四說,“雖然外面的人都說老闆你為了權勢背棄忠義,不過西市這裡倒還好,至少我還沒見過有開口大罵的。還有替老闆爭辯的人,說你這麼做一定是有理由的。”
殷碧涵微笑,“這就好。”心裡到底是有鬆口氣的感覺。
也許市井之徒更容易見真性情,即使看不順眼甚至掄過拳頭,一夜之後仍然可以爽朗地打招呼。被西市接納過的人,不是那麼容易就會被放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