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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

。所以,他一下子就看見了寫在門上的牌子。“朱翁所負。”王富貴點著頭,“不錯,不錯。”“誰寫的?”王富貴問。“我寫的。”韋一笑低低地說。自從韋一笑學會寫字,把莊子裡面所有房子都取個名字寫上。“不錯,不錯,小小歲數還知道用典。”王富貴問,“知道朱翁是誰嗎?”“知道,朱買臣。”韋一笑脆生生道。“哪個朝代的?”“漢朝的。”韋一笑道。“那麼,朱翁所負的是什麼呢?”王富貴又問。“炭。”韋一笑還是知道。“那你為什麼把它寫在柴房的門口?”王富貴問。“柴房裡也有炭嘛。”韋一笑道。“呵呵呵……”難得王富貴笑了,“知不知道這句話還有另一種說法?”“不知道。”韋一笑道。“那我告訴你,”王富貴說,“這句話的另一個說法是‘豫讓所吞’……”“哇,小舅舅好有學問啊……”韋一笑拍起手來。

不過下一個牌子,王富貴就沒有笑臉了。男廁上書,“聽雨軒”。女廁上書,“聚寶盆”。“聽雨軒,還有幾分歪理可講,聚寶盆則是萬萬不通。”“狗屁不通……寂寞……”王富貴又加了一句。

“這是誰幹的?”王富貴突然大叫起來。沒人知道,到底發生什麼事。“怎麼了?”美麗問道。“快取下來!”王富貴的臉漲得通紅,“簡直有辱斯文,有辱斯文。”因為大聲說話,大陽穴附近可以看見兩根細小的血管。隨著說話,輕輕跳動,帶動腦門近頭髮處的細細絨毛一起一伏。這兩根血管在《三山奇經》上稱作生、幸二脈。所謂修身養性,指的就是修煉這兩條血脈,只不過人們以訛傳訛,寫錯了字。身性高的人,這兩條脈無跡可尋。

王富貴的手指著那塊牌子。上面寫著兩個字:腰折。“為五斗米折腰,乃讀書人奇恥大辱……你居然……”王富貴回頭,“臭小子跑哪兒去了?”看不見韋一笑。韋一笑看見小舅舅盛怒,早嚇得躲到美麗的背後。“你發什麼瘋啊,看把孩子嚇的?”美麗笑罵王富貴。“是這樣……”吳超塵在一旁打圓場,“據我所知,一笑不寫‘折腰’而寫‘腰折’,是反用其意……”“反用其意?……瞎扯……”王富貴道:“秀才一定才秀……”“是,是,賢弟說得不錯。”實際根本不知道王富貴在說啥。王富貴顯然胡攪蠻纏。不過,那種寧掉腦袋死不認錯的青春魅力的確招人喜歡。

吃過晌午飯。王富貴坐在茶廳。手端起茶壺,抿了一口。“啊……”王富貴叫了起來。韋老爺子以為他又要神經。“好茶,好茶……”王富貴道。當然好茶,二月虎跑三月龍井,算你識貨。劉二在旁邊心道。“好酒可談詩文,好茶還論學問。”王富貴把韋一笑叫過來道,“來,讓舅舅來考考你的學問。”

“會作詩不?”王富貴道。“不會。”韋一笑道。“對對呢?”王富貴問。“會。”韋一笑答,“雲對雨,雪對風,晚照對晴空,來鴻對去雁,宿鳥對鳴蟲……”韋一笑背得很熟。“好,我出上聯,你對下聯。”

“長槍。”王富貴說出上聯。“扁擔。”韋一笑想了想說。“還算工整,但氣勢太低。”然後回過頭對吳超塵說:“這對對第一緊要的還不是平仄工整,而是胸中氣勢,如若無此,就算再工整,也只是文字遊戲……”“賢弟說得是。”吳超塵說。“長槍刺破青天。”王富貴繼續說。“扁擔挑起水桶。”韋一笑應聲而答。“低……低……低……寂寞……”搖頭。

“荷葉魚兒傘。”“棉花蝨子窩。”韋一笑又是應聲而答。

“金鑾殿前呼萬歲,萬歲萬歲萬萬歲。”王富貴上聯。“十字街頭叫老爹,老爹老爹老老爹。”韋一笑下聯。

“文曲星。”王富貴上聯。“武大郎。”韋一笑下聯。

“賢甥天縱奇才,可是被……誤了……”王富貴搖頭嘆息。“庸才”二字沒有出口,但誰都聽得出。

“最後給你出一聯啊,儘量氣派大一些。”王富貴道,停了一會兒說,“上聯是:老太爺。”“小曾孫。”韋一笑應聲而道。“不錯,不錯……”王富貴點頭稱是。“老太爺搖扇吸菸,眼前風雲際會。”王富貴接著說。“小曾孫屙屎打屁,胯下雷雨交加。”韋一笑似乎未加思考,脫口而出。“哈哈哈……”韋老爺子和吳超塵放聲大笑。王富貴口中的茶一噴而出。“你……你……”手指頭指著韋一笑。韋一笑眼睜睜地看著三個笑成一團的大人,不知道怎麼一回事。美麗停住笑,對王富貴說:“行了,就這樣了。”“我兒子挺厲害的。”說完把韋一笑拉過來摟在懷中。

很難說,五歲成詩和矇昧未開誰更好。望子成龍的一個前提是要有龍的需求。龍本身不望子成龍。龍生九子,子子不同,但沒一條是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