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老頭。”“最好別包括我……哈哈哈。”韋老爺子說。
上峰和尚沒有看見韋老爺子是怎麼死的,如果他看見的話,他一定會笑。開心的笑,然後發出雷鳴般的笑聲。也許,他還會低下頭問死去的韋老爺子:“你怎麼能這樣死?”如果韋老爺子能回答,他也許會說:“為什麼不能這樣死?”“這樣死難道不是很富有戲劇效果?”韋老爺子興致很好的時候,反問是他回答問題的一種常用方式。如果一個人想自自然然地死,那很容易,只要拚命活就成。如果一個人想死得比較意外,稍困難一些。比如,一個人要被人殺死,這個人必須具備一些條件:要麼有錢。要麼有才。要麼有色。要麼做了壞事。每一件都不是容易的事。如果一個人想被天殺死,那就非常困難。上天殺人有很多種方法,被車撞死,走路跌死,吃飯噎死,據說還有馬上風,品種很多。人想不出來的殺人法子,上天都想得出來。最常見的是被雷劈死,據說這是很早以前人類與上天的約定,好像與報應有關。時間太長,被雷劈死究竟意味著什麼,人類早已忘記,估計上天也忘了。在心照不宣的默契下,人類和上天都認同應該偶爾有人被雷劈死。
韋老爺子沒有被雷劈死,但比較類似。一塊石頭,冒著煙,帶著刺耳的嘯叫,從天而降,準確地砸在韋老爺子的前額。這種死法亙古未見,而且不合時宜,沒人懂得它的喻意。當時,韋老爺子正要跟美麗講韋一笑怎樣才能煉成輕功。“老爺、老爺……”美麗大聲叫著韋老爺子。美麗做好了死亡的準備,她的心裡甚至想到韋老爺子可能被劉崢殺死,渾身是血。如果那樣,她可能不會像現在這麼慌張。但她沒有想到,韋老爺子會被一塊從天而降的石頭砸死。我們做錯了什麼?
“老爺、老爺……”美麗叫著。韋老爺子沒有回答,臉平靜如常。擊中前額的石頭,很奇怪地並沒有留下痕跡。沒有血,一絲血也沒有。韋老爺子的臉乾乾淨淨,像剛剛刮過鬍子,洗過臉。是石頭如風還是風如石頭?冒著煙的石頭落在韋老爺子的輪椅旁邊,那是一塊像小孩握緊拳頭的石頭,清楚得看得見上面的指頭。
“剪刀、石頭、布。”小四、土豆、韋一笑在歡快地猜拳。“石頭、石頭、石頭。”韋一笑總是握緊拳頭。“真笨。”韋老爺子走過旁邊,低低罵了一句。一塊小指頭大小的石頭從天而降,打中韋老爺子的頭。
美麗拾起韋老爺子腳邊的石頭,像握著小時候韋一笑溫曖的手。一隻完整的手,缺了小指頭。沉舊的斷痕?!另一塊,十五前年?!美麗終於明白一切,再度確認命運以前發出的通知。
“一切都因我而起……”美麗哭。“不關你事……”韋老爺子擦乾美麗的淚。“不,我是麒麟王的女兒……一切因我而起……”美麗說。“也不關麒麟王的事……”韋老爺子說。“你殺了他,我應該找你報仇……”美麗說。“但你沒有……”韋老爺子說。“我知道誰好誰壞……”美麗說。“所以不關你事……”韋老爺子說。“但我爹的徒弟不放過我……”美麗說。韋老爺子終於明白為什麼劉崢的武功跟麒麟王很相似。“他應該殺我,跟你有什麼關係?”韋老爺子不懂。“我爹很早把我許配給了他,而我來到韋莊,再沒有回去……”美麗說。韋老爺子終於明白這是一個愛與恨的故事。準確地說是一個由恨到愛,同時由愛到恨的故事。準確地說是一個不該相愛的人相愛,該愛的人相互仇恨的故事。老掉牙的故事,就像名人屁股上的小黑痣,時時被人翻出來,當成美人痣長到普通人的臉上。“你可以不愛我,但你不能愛別人。”很多偏執的男人都有這種想法。劉崢顯然是這樣的人,而且找到了一個報仇的合理藉口。讓一個人最痛苦的死莫過於殺死他最愛的人。對於美麗來說,意味著兩個人:韋老爺子和韋一笑。
韋老爺子的死法讓劉崢非常失望。居然被一塊石頭戲劇性地砸死,上天為什麼要在這個時候出人意料?在此之前,劉崢感到最難受的是,自己沒能親自出手。而現在他感到最難受的是,沒能親手殺死韋老爺子。他發誓,一定要讓韋一笑死得難看。
不動和尚看見了一切,但他不能動。他的對面站著小弟郎中。四十年前,不動和尚見到小弟郎中時,他像十來歲的孩子,而現在他像只有六七歲。小弟郎中越小,武功越高。不動和尚心往下沉。“你又年輕了……”不動和尚說。“你也由慢和尚變成了不動和尚……”小朗中說。“我們不一樣……”不動和尚說。“怎麼不一樣?”小弟郎中問。“我不動,是因為我不想動了。”不動和尚說。“我變小,是因為我想成功。”小弟郎中說。“有時候,必須停下來。停下手,停下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