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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部分

“等大老爺有了事,我們一齊擔承,怕什麼?”今日道臺大人來了,百姓一時妄傳,說是來摘印的。一傳十,十傳百,個個鳩形鵠面,把隍廟團團圍住,一齊呼喊起來。

觀察問典史道:“這百姓是什麼緣故呢?”典史將原情稟明。觀察笑道:“季太爺感人之深,至於如此。可敬之甚!典史官,將本道勘災,還要加賑的話,對他們說明。他們明白底裡就散了。”

典史至捲棚下,上在桌上,—一說明。那些百姓轟如雷動,那個肯聽,只是亂喊道:“留下我們太爺與我們做主。”喊個不祝觀察道:“本道只得出去與他們說個明白。”季刺史道:“捲棚下設座。”觀察轉到捲棚下正坐,季刺史旁坐,典史站在柱邊。觀察道:“揀幾個有白鬚的上來說話。”典史一聲傳:“年老的上來。”果然有五六個駝背羊髯的老民上前。觀察道:“你們百姓喊的是什麼?”老民道:“俺們這鄭州,有句俗語:‘鄭州城,圓周周,自來好官不到頭。’等了有些年,像今日俺們這位太爺,才實實在在是個好官。大老爺今日來臨,不曾發牌,又不見前站;來到不陶冶公館,入隍廟。百姓內情不明,說是俺們季太爺,有了什麼事故,像是不得在俺鄭州做官的樣子。所以要問個仔細。”觀察道:“你們這個好太爺,本道正要保薦提升,難說還有什麼不好的訊息?”那五六位老者,一發不肯,說道:“一發俺們不肯依。我們太爺才來時,是一個胖大的身材,只因連年年成不好,把臉瘦了一多半子,俺們怎捨得叫他升哩!”觀察忍不住笑道:“如今還留你們季太爺與你們辦災,並準他相機行事,何如?”那五六個老民始有了笑臉兒。急下捲棚,到院裡說了,那滿院百姓,頓時喜躍起來。

這季刺史滿心悽慘,眼中雙淚直流,也顧不得失儀。觀察道:“官民相得,如同慈母赤子,季刺史不愧古人矣!”觀察仍退入客房。百姓們漸漸散了,沒一個口中不是“罷!罷!罷”三個字兒。

曾記得前人有一絕句,寫來博看官一笑:滿口幾方几撇頭,民沸又貯滿腔愁;淳風只有朱循吏,身後桐鄉土一丘。

典史又秘向本堂翁稟道:“公館已灑掃清潔,供給俱各全備,應請大老爺動身。”刺史欠身恭請,觀察道:“晚上此榻就好,何必另移?”刺史道:“公館略比此處清雅些。”典史跪稟道:“門前轎伕伺候已久。”觀察笑道:“州縣伺候上司,本是官場恆規,原責不得貴州。但我這個上司,胸中略有些身份,不似那些鄙俗大僚難伺候:煩太爺問紳衿家借圍屏,借紗燈;鋪戶家索取綢綾掛彩,毹氍苫地,氆氌鋪床,瓶爐飾桌;貴長隨們展辦差之手段,彼跟班者,發吆喝之高腔。不令人肉麻,即愛我之甚矣。”季刺史不敢再強,只得遵命。

不多一時,擺上席來。上了一碗官燕,觀察只顧商量辦賑事宜,不曾看見。到了第二器海參,知州方舉箸一讓,觀察慍色道:“貴州差矣!古人云,‘荒年殺禮’,不易之訓。貴治這等災荒,君之責,亦我之責也。百姓們鴻雁鳴野,還不知今夜又有多少生離死別,我們如何下嚥呢?至尊聞之,亦必減膳。

而一二守土之臣,公然大嚼滿酣,此心如何能安?可速拿下去。

伏醬一碟,時菜二盤,蒸飯二器是矣。”季知州帖然心服,說道:“大人念切期民,曷勝感戴。”觀察道:“受牛羊而牧之,牛羊看著死了一半,主人不斥逐,而猶得食俸,是仍索勞金也;再啖美味,是又叨犒賞也。民間無此牧豎,朝廷豈許有此職官乎?”知州離座深深一揖,欽肅申謝。

少頃,菘萊一盤,瓜萊一盤,清醬一碟,蒸飯二碗捧到。

觀察吩咐道:“貴州速速下鄉,空談半晌,百姓就有偏枯。我明晨早歸,也不勞回城再送,同寅以協恭為心照,不必以不腆之儀注為僕僕。願今夜我在城中守城,大小官員俱出城急辦。明晨四鼓,我即開門東歸,火速稟明撫臺。”

果然觀察三更時起來,廟祝伺候盥漱。衙役,跟從,轎伕,馬匹,俱已齊備。到了東門,門軍開門出城。季知州管門家丁,騎馬跟送至東界,叩稟而歸。

觀察行了一日,在中牟住宿。次日未刻,復到靈寶公神道碑前,遠遠下轎,依舊鋪墊行禮。踏蒙茸,披荊棘,剔苔剝蘚,讀了滿墳豎碑。見垣牆頹敗,動了整修之意。正是:落葉飄飄到地遲,一株衰柳鳴寒鴟,傷心細認蒼苔篆,正是斜陽夕照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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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回 赴公筵督學論官箴 會族弟監司述家法

卻說譚觀察自鄭州回省,即以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