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書辦裝封文袋,發於譚紹聞收執。
譚紹衣那肯少緩,即備裝給贐,跟隨管家梅克仁,長隨胡以正,原帶河南小廝二人,水舟陸車,送進北京。仍到江米巷中州會館歇腳。次早即往國子監拜屈希瑗。苦莫苦於離別,樂莫樂於不意之重逢。這二人之繾倦,何用細述。盛希瑗留了早飯,譚紹聞要去,盛希瑗也隨的出監。一同拜過婁厚存,同往會館,辦理引見事體。懇過同鄉,取具印結,投在兵部。
這譚紹聞,論副榜該是禮部的事,論選官該是吏部的事,因以軍功引見該是兵部的事,此例甚奇。那兵部當該書辦,覺得奇貨可居,豈不是八十媽媽,休誤了上門生意?因此這不合例,那不合例,刁難一個萬死。婁厚存雖幾次面諭,書辦仍自口是心非。看官試想,文副貢叫兵部引見,向本無例,銀子不到書辦手,如何能合朝廷的例?這譚紹聞如今已經過交戰殺人的事體,胸中也添了膽氣,就有幾分動火。盛希瑗幾番勸解說:“部裡書辦們,成事不足,壞事有餘;之不武,不勝為笑。這是書辦們十六字心傳,他仗的就是這。”譚紹聞則仗著欽取,只是不依。盛希瑗遂偷墊了二百四十兩,塞到書辦袖裡。次日書辦就送信說,明日早晨引見。書辦心裡想,是譚紹聞通了竅;譚紹聞心裡想,是書辦轉了環;惟有盛希瑗心裡暗笑:“此乃家兄之力也。”
到了次日,兵部武選司引見。跪在御前,念起履歷:“譚紹聞年三十五歲,河南丁酉科副榜。因隨任委辦防禦倭寇,密訪通倭逆賊得實,秘籌火具克敵制勝今奉皇上恩旨陛見。”聲音高亮,機務明白。嘉靖皇上略垂詢了幾句,天顏甚喜;但定目細看,並非武將,卻是文臣,乃降旨以浙閩濱海知縣用,隨帶軍功加二級。引見雖是夏官,旨意應下吏部。恰好黃岩縣知縣開缺,吏部遵即用例,選了黃岩。
譚紹聞領憑赴任,心裡想探望母親。盛希瑗也想譚紹聞途經祥符,家書之外,帶些口信,便慫恿投呈吏部,以修墓告假一月。吏部收呈公議,以黃岩方被倭騷,黎民正待安輯,難以准假。書辦送批到會館。若非銓曹有實心辦事之員,不曾公議,書辦還要舞文批准,以作索賄之計。盛希瑗仍疑不曾賄囑之過,不匆那書辦若遇見實心做官的,也就毫無權柄。譚紹聞卻有目睹黃岩凋敝,難以辦理之意。書辦道:“這卻有法子。晚生以老爺與藩司公雖是丹徒祥符隔省,只說誼屬兄弟,近在期功,這便有個迴避例子。不過一兩個雙單月,另選好地方何如?”
譚紹聞初任,正靠藩司有個族誼,如何肯呢。口中不敢多說,只說:“黃岩既已走過,不敢另叨天恩。”那書辦見是開交的話,譚紹聞賞了送呈批小廝大錢五百文,書辦代謝去訖。
以下便是我訂息銀添官箱,人受薦金送長隨,拉縴的與門上二爺,商量八扣九扣的話。做針工的,想承攬新官這一宗冬裘夏葛的大活。當小么的。想挨擦新官這一宗斟酒捧茶的輕差。
幸而紹聞幼違庭訓,曾經過幾番大挫折,此中有了閱歷的學問,不肯自蹈新官的惡套。卻有一宗錯聽的笑話兒,不妨略述一番,以為看官解悶。
一日梅克仁從前門上過,見一擔新桃,一百錢買了十個,帶回會館洗了,擺在盤內,叫主人與盛二公嘗新。二人吃著,甜脆可口,盛希瑗道:“這桃甚好。”紹聞道:“這裡桃小,太貴,不如咱祥符,桃價兒賤些。”恰恰看會館的張美從窗外經過,遂送信與王媒婆。次日,王媒婆來了,張美引著與譚紹聞磕頭。譚紹聞問其所以,媒婆道:“聽說老爺要尋一房太太哩,小女人情願效勞,包管好就是。”紹聞茫無以應。盛希瑗道:“你是媒婆,你說來由,你怎的知道這位老爺要娶妾?”
王媒婆指張美道:“張二爺送的信。”紹聞道:“你有何來由叫他來?”張美道:“前日小的在窗子外邊過,聽老爺與盛老爺說,這京裡討小,價兒太貴,不如河南討價兒賤些。小的想老爺如今就上浙江,不走河南,不如討個到船上便宜些,何論貴不貴。”紹聞還不甚解。希瑗明白了,笑個狻猊大張口,說:“那是我們吃桃,譚老爺說這桃小,價兒且貴,不如我們那裡,一個錢買兩三個桃,京裡一個桃,就是十個錢。與娶妾何干?”張美笑道:“我是討喜錢討慣了,所以錯聽。”一男一女笑的去了。走到甬道上,媒婆道:“老爺們想小老婆想的會瘋,張二爺想老官板想的會聾。”張美把媒婆肩上拍了一把,說:“王大娘想這宗彩錢,想的腳也會腫。”二人大笑,出了會館。這譚盛二公,在屋內還笑個不祝閒言不表。單說譚紹聞上任,這拜別當日鄉試主考,須得有個程儀。副榜雖非主考屬意門生,然到做官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