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有法子您使去就是,告在官府,行息的賬,官府也不能定期勒追。”
譚紹聞一面說著,一面起身就走。王經千弟兄兩個也無可答應,也只得起身相送。到了門口,王經千道:“家兄性急,言語戇些。譚爺不必掛心,日後慢慢商量,天下沒有過不去的事。”譚紹聞回頭道:“聆教。”彼此不悅而散。
譚紹聞路上想道:“我一向吃了軟弱的虧,竟是硬著些兒也行得。”
嗚呼!譚紹聞,你又錯了。正是:
欠債速遲總是要,只爭還早與還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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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回 杜氏女撒潑南北院 張正心調護兄弟情
卻說譚紹聞負債累累,家業漸薄,每日索欠填門,少不得典宅賣地,一概徐償。還完的商家,一筆勾銷,包裹銀兩而去,固是歡喜不荊未償的客人,拿著賬簿爭執不依。全不動分毫的,更是吵嚷不休。自此譚氏光景,竟是由夏徂冬,由泰入否。
當此一時,夏天過去,冬景漸來,正是深秋之候。蒲黃柳脫,蛩哀螿怨,真乃“悲哉,秋之為氣也”!
譚紹聞終日在家,愁悶不已,措辦無術。一日,正在樓下與母親王氏商量典當市房話頭,忽聽德喜兒說道:“南馬道張大爺在後軒等著說一句緊話。”譚紹聞只得走到碧草軒。卻見張類村老先生站在軒上,說道:“老賢侄快來商量一句話,行也不行?”譚紹聞急急上前作個揖,說道:“老伯納福。”張類村道:“避禍不暇,那得還有福哩。”紹聞道:“老伯請坐說話。”張類村道:“站著說罷。我問你,當初惠先生住的那攢院子,閒也不閒?”紹聞道:“閒著哩。”張類村道:“我方才過來見門兒鎖著,門屈戌上邊有你一個小紅封籤兒,自是閒房無用。我要賃下,住一家小人家兒。你願也不願?”譚紹聞道:“什麼人家,老伯說明,才好商量。”張類村嘆了一聲道:“一言難荊原是第三房下,在家下各不著,我也再沒個法子。因此想起老侄這裡房院寬綽,賃一處院子,叫我這一點根穰兒保全殘生。不過跟隨一個老僕,一個老嫗做飯,我供米供柴,萬般都不敢起動著老侄。至於賃價,也不拘多少,隨在老侄酌度。”譚紹聞正急時,得此一段話說,遂說道:“小侄何妨賣與老伯。”張類村道:“勿圖人之財產,《陰騭文》言之。那事我斷不做。當日我與令尊先生,何等至交,今日我在老侄手裡買宅子,叫我何以對令尊於九泉?叫我何以在文昌面前燒香?”譚紹聞道:“老伯既不肯買,就當下這院子亦可。實不瞞老伯,小侄近況著實手緊,索討填門,毫無應付。老伯若念世交之情,就以賣價寫成當約,待小侄轉過氣兒來,備價回贖。老伯事體及小侄事體,兩下里都妥當。”張類村道:“這個還可商量。你引我就去惠人老先住的院子看看。”紹聞喚人取鑰匙開門,二人同到那院裡一看。房屋也甚堅固,只是煙燻的牆壁黝黑,院內磚頭堆積可厭。這正是當日壘門護茅姓戲箱的舊磚頭。張類村指著一個過道道:“此中可做中廁,即以此磚砌個牆影影身子便好。少時我叫舍侄與你商量。今日全得力的是這個舍侄。這舍侄前日取了一等第三名,開了廩缺,他也補不起。我替他拿出銀子補了廩。我這舍侄見我有這個小兒,恐遭二房下毒手,每日便如做了巡綽官一般。全不像東院宋得明的侄子,只怕他叔得了晚子,他就過不成繼。全不知虧損了自己陰騭,將來還想亨通麼?”
話未了,只見一個小廝慌慌張張,提著馬鞭子,跑來說道:“爺還不回去麼,家裡吵的天紅了!南院我大叔要打杜大姐哩。爺咱走罷,馬在外邊門限上拴著哩。我那一處沒尋到呢。”
張類村出門就走。譚紹聞道:“還不曾獻過茶。”張類村也不顧答應。那小廝說:“爺,上馬。”掐的馬上,飛也似出衚衕走訖。
不多一時,轉街過巷,張類村到了門首。下的馬來,隔著院牆,只聽得侄子聲音說:“你當真的料我不敢打你麼?”進的門來,卻見二房下淚流滿面,把臉上粉都衝成道兒,揉著眼亂嚷亂吵。張類村道:“你休哭麼!”因向侄子說道:“你也放從容些。”
原來張類村結髮梁氏,幼諧連理。生了幾位相公,都未成人。只有一女,叫做順姑娘,出嫁鄭雨若之子為室。這老夫婦年過四旬,尚無子息。因此納了一個副室杜氏,卻正是梁夫人的主意。這梁氏可謂賢而有德。這副室杜氏,生的姿態頗佳,張類村雖是迂板性情,也未免有些“情之所鍾,正在我輩”意思,以此遂擅專房。後來生了一女。自從不用乳食之後,這梁氏育同己出,也就在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