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早就知道這一切!”太夫人手指點著衛昔昭,起身趨近,“你早就知道這些,是不是?!”
衛昔昭最先反應是將瑜哥兒抱緊,之後才冷眼看向太夫人:“您這是在說什麼?又是在做什麼?就不怕驚嚇到太子麼?”
“裝,你還在這兒裝腔做戲!”太夫人恨得牙根癢癢。如果季青城娶的是別人,那麼局面勢必不會走到這一地步,那麼她的心願恐怕是手到擒來,都怪這女子,都怪這柳寒伊生下的孽種!
“母女兩個,都是禍水,禍水啊!”太夫人語聲轉為淒厲,“柳寒伊讓我的夫君化作玄鐵一般,枉費我曾一腔深情。而如今,如今你又來了,你害得我好苦啊!”
季青城走到衛昔昭近前,展臂護住,“我們走。”
語聲已是疲憊無力。
已不能再面對這樣的情形,他撐不下去了。誰能知道他此時是什麼心情?
原本其樂融融,之後便得到了這樣的訊息,要面對,要處置,他的心呢?他十八年來將下作女子認為生身母親的那筆帳,誰能算得清,誰能償還他被虧欠的一切?
要到此時反過頭來怨恨責怪父親麼?能夠麼?
他不想理會這些了,他只想躲開這兩個他一度最不設防的人。
“青城!”太夫人忽然扯住他衣角,硬生生跪了下去,泣道,“我錯了,你原諒我,我也是迫不得已啊……你想想,你好好想想你兒時,我待你雖算不得最好,可是,可是我也真的曾把你當做自己的孩子啊……”
季青城止住腳步,低頭凝視太夫人,之後無語抬頭望天。
真想問一句,這一切是不是假的。
真想有人告訴他,是,這些只是你一場噩夢,都是假的。
他唇角傷痛的弧度刺痛了衛昔昭的心,真的不忍看下去了,原來看著最愛之人受傷是這般的難過,是真的,感同身受。
衛昔昭彎下腰去,用力扯開太夫人的手,輕推季青城,“你先回房,回房去。”
季青城抱緊被嚇得一聲不吭的瑜哥兒,舉步離開。
衛昔昭又看向已經走到門邊、目露疼痛的季允鶴,“爹,您先等等,好麼?”
季允鶴無言點頭。
——
一處閒置的小院內,衛昔昭與太夫人相對而坐。
太夫人看了看空無一物的石桌,“連杯茶都不給麼?”
衛昔昭抬手喚飛雨,“上茶。”
茶端來之後,太夫人接過茶壺,放在自己手邊,之後還是問衛昔昭:“你早就知情,是不是?”
自然是早就知情的。二姨娘在臨死之前,曾對她提及,只因當年同在京城,與吳氏拐彎抹角的有些交情,對當年事是知曉的。
只是衛昔昭初時知道的也只是季青城非太夫人所生,在婚後種種,才越來越覺得太夫人的心思實在是歹毒,懷疑過季青坤的來歷,卻也沒深想。季允鶴都不介意的事,她又何必費神關注?
而今日事態,實在是超出了她想象,以往並不能預料到季青城要承受的傷害會這麼重。
此時,他該有多痛苦?
真想即刻回到他身邊。
可眼前這人,還是要打發的,那話,也是絕對不能承認的,是以平靜地道:“太夫人未免太看得起我了,我不知情,這些事情若是一早知道,我又何苦一度忍受你的慢待?”
太夫人卻在此時掀開壺蓋,舀起來看了看,染了粉色蔻丹的中指不經意地掠過壺口,蓋上蓋子,起身斟茶,“知不知道也罷了,我只求你為我說幾句好話,也勸告青城不要太傷心。”之後放下茶壺,將茶杯雙手奉給衛昔昭,“還求王妃答應。若是不為難,便將這茶喝了吧。”
“太夫人沒聽說過先禮後兵麼?你這卻正是大相反,換了你是我,這茶你敢喝麼?”衛昔昭淡淡一笑,起身道,“太夫人下毒的手段也實在是拙劣,我實在是不敢恭維。茶你若是覺得好,便喝了吧。你死了,也算一了百了了。”
飛雨忍著氣奪下茶杯,問道:“王妃,這人怎麼處置?”
“還是交給國公爺去發落吧。”衛昔昭說著已經走開去。
回到房裡,季青城站在窗前,問道:“走了?”
“走了。”衛昔昭不知道此時該如何寬慰他,極力催促著自己快些找個話題。
季青城卻緩緩轉身,徑自去了寢室。
衛昔昭追了進去。
季青城顯得分外疲憊地坐在床上,“我只是想睡一覺,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