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曹操一樣,嫌陛下活得太長!”
董妃這一句話說出來,尚書檯內的眾人都面面相覷,苦笑不已。她是董承在雒陽時進獻給天子的,為人素來口無遮攔,若非漢室這幾年顛沛流離,無暇他顧,這等女子恐怕早就在宮鬥之中被淘汰了。
劉協心中暗暗佩服,伏壽輕飄飄兩句話,就成功地把董妃和其他人的注意力都轉移開來,不再來糾纏身份之事。他鬆了一口氣,未待將額頭冷汗擦去,忽然感覺到在屋內還有一道視線在注視著自己。這道視線陰冷銳利,讓人悚然。
那是跟在荀彧身後的一個人,他雖然恭敬地垂著頭,可劉協知道,剛才他一定悄悄抬起頭來看了一眼自己。只是輕描淡寫的一瞥,就已經讓劉協背心發涼。
這時伏後站起身來,冷冷地對董承道:“董將軍,你就是這麼教女兒朝儀之道的?如今龍胎未誕,就如此跋扈,以後怎麼得了?”
董承面色鐵青地衝女兒喝罵了一句,董妃委屈地扁起嘴來,竟也不問劉協,擰身徑直出了尚書檯。董承顧不上去追她,轉身叩拜道:“臣管教無方,請陛下責罰。”劉協道:“算了,少君有了身孕,難免心氣浮躁了些。找幾個侍婢跟著她,別出什麼問題。”交代完這些,他停頓了片刻,對其他人笑道,“倒是幾位卿家,這麼早便來覲見,足見忠勤。”
荀彧、滿寵連忙叩拜於地,和董承一起道:“聖駕受驚,實乃臣等之過,特來請罪。”劉協大度地擺了擺手:“寢殿之失,無關人事,也許是天有所警,故有此兆。也許朕需要下罪己詔了。”
下面的臣子都鬆了一口氣,皇帝把這件事歸結為意外,那麼許多事情都好做了。劉協說得很慢,努力地揣摩著真正的劉協會如何說話。他剛才裝作咳嗽,把嗓音掩蓋了過去,加上大病未愈,一字一句慢慢說出來,倒沒人會懷疑。這些話都是與伏後商量好的,一時間也聽不出破綻。
這時候董承道:“陛下,禁中乃是天子燕處平居之所,不可不慎。臣以為應當徹查此事,方為懲前毖後之道。”跪在他旁邊的荀彧瞟了他一眼,心中忽生警兆。天子已經為此事定了性,這位國丈卻橫生枝蔓,不知道是什麼用意。
聽到董承的話,劉協心中也是一突,寢殿大火後的秘密,豈能經得起徹查。他看了一眼伏後,伏後不動聲色,只是用右手在他肩上微微點了一下。劉協心中少定,便道:“董卿家何出此言?”
董承道:“寢殿被焚,非同小可,當擇朝廷重臣二三,督察宮禁,整頓宿衛,方杜後患。”
荀彧心想,董承這是要借大火之事,對整個皇城的禁衛系統開刀了。可禁衛一向是把持在雒陽舊臣手中,他這麼做,豈非自傷肱股麼?想到這裡,荀彧不免多看一眼董承,這位當朝外戚一臉忠直,看不出有什麼異色。
“不知董將軍可有成議?”荀彧不急於表明態度,而是以退為進,想看看董承到底揣的什麼心思。
董承略作思忖,答道:“太常徐璆、御史中丞董芬、光祿勳恆範三人,皆繫上上之選。”
聽到這三個名字,荀彧與伏壽不約而同地動了動嘴角。
太常掌宗廟朝儀,御史中丞主查糾百官疏漏,光祿勳掌宮城宿衛,選擇這三名官員整頓皇城,無可指摘。可在熟知內情的人眼中,這其中大有深意可挖:董芬與恆範都是雒陽系老人,自不待言;那個太常徐璆,原是靈帝朝的名臣,後來被袁術半請半架弄去了壽春。袁術敗死之後,這位老臣甘冒奇險,居然將傳國玉璽弄到了手,千里送歸許都——自從此璽在雒陽被孫堅帶走後,相隔數年,終於回到漢室手中,算是當年一件轟動天下的大事。無論曹操還是劉協,面上都大有光彩。
是以徐璆在曹氏與漢室之間左右逢源,關係都處得不錯。有他在,能淡化雒陽一系的色彩,讓曹氏無可指摘,同時又可以充分確保漢室影響力。
不得不說,請出徐璆這一步棋,下得頗妙。荀彧忍不住想,這位國丈一定是在出發前,就擬好了腹稿。昨夜火起,今晨他就丟擲這麼一份名單來,反應之快,實在耐人尋味。
這其中的曲折,劉協茫然不知,伏後又無法當面提示,他只得裝作沉思狀,生怕一句說錯。這時董承回過頭去看了看滿寵,笑道:“古人有言:宮城郭野,外不靖則內不寧。我看,索性請伯寧也參與進來,把許都內外都梳理一遍,如此才是萬全之策啊。”
荀彧聞言一嘆,繞了一圈,現在終於圖窮匕見了,他的用心,到底還是在這裡。
滿寵與前面三位大臣相比,品秩所差太遠,四人同議,他必居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