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
皇帝跟憲侯父子的詭異表現他懶得去琢磨,這個孩子卻無論如何不能叫他丟了性命。那般千辛萬苦才得以保全,如今又回到自己手裡,說不得施展平生所學,但求早日把人治好。
於是對獨孤琛淡淡道:“老侯爺放心。下官醫術有限,不過卻信點緣法運道。吉人自有天相,六殿下會好起來的。”
這時獨孤銑忽然站起來:“我出去一趟,爹爹好生休養。”
獨孤琛臉色一變:“你這時候出去做什麼?”
“有李大人在此,六殿下當可無礙。我在這留著也沒什麼用,不如去做點正事。”
獨孤琛哼一聲:“你還分得清什麼是正事!”原本一萬個放心的兒子,忽然變得一萬分不靠譜,“你老實交代,出去做什麼?”
“進宮,向陛下請罪。一人做事一人當,是我的錯,早一點去請罪,總是好的。”
“請罪請罪,說得好聽。你別把陛下再氣出個好歹來!”
“陛下定然不肯見我,我先去宮門外跪幾個時辰,待陛下消氣了再說。”
獨孤琛心中點頭:總體策略是對的,大方向沒錯,但細節仍有紕漏。
跺腳:“蠢才!宮門外跪幾個時辰,大過年的,你是想鬧得滿城風雨怎麼的?拿我的腰牌,去明思殿裡跪著!”
明思殿乃附屬於含元殿的偏殿,而含元殿則是皇帝與朝廷重臣商討國家大事的主要場所。皇帝召見親近臣子,通常安排在明思殿等候。自從獨孤銑承爵,獨孤琛徹底卸了兵權,便得以享受一項唯獨老臣才有的特權,可直入外宮求見皇帝。兒子拿老子腰牌,替身體不好的老子給皇帝請安,也不算不合規矩。
“謝謝父親指點,兒子知道了。”獨孤銑點點頭,轉身走了。
獨孤琛想起兒子從昨日至今,既沒吃也沒睡。再看看床上躺著那個,只覺得心肝腸肚肺,無一不打結。因為事情高度保密,侯府裡除了老侯爺身邊最得信任的兩個僕從自始至終在場,就連牟平秦顯,也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這時倆僕從在廚房打理藥物食品,房裡一個伺候的也沒剩下。李易扶著老侯爺坐下,獨孤琛閉著眼睛嘆氣:“兒女都是債啊……叫李大人見笑了。”
含元殿當值的內侍黃裳接引憲侯入內,獨孤銑問:“不知陛下龍體如何?”
“今晨進了湯藥粥水,已然好轉些許。”
走進明思殿,獨孤銑解下佩劍,橫放在地,膝蓋打彎便跪在了上頭。
黃裳嚇一大跳:“侯爺,這是怎麼的?”
“獨孤銑來向陛下請罪,本該跪在外頭,只是妄圖斗膽留一分臉面。公公不必報與陛下,我跪在這裡,但求一個心安。待陛下龍體康復,聽憑發落。”
他是這麼說,黃裳哪裡敢不報。叫兩個小內侍守在門外,自己趕緊跑去皇帝寢宮彙報請示。皇帝聽了,眼皮也不撩一下:“不要管,讓他跪。”
黃裳想了想,道:“憲侯那把寶劍,是叫‘青霜’吧?他跪在劍鞘上邊,可比地面難受多了。”
皇帝還是那副樣子:“他喜歡跪,就讓他跪。你告訴他,要不過癮,朕的兵器庫裡還有把鱷鱗鞘的。”
黃裳打個寒顫。那鱷鱗劍鞘面上全是一個個尖錐,跪上去還不得扎個皮開肉綻。憲侯這是犯了什麼錯?皇帝是個溫厚主子,等閒不拿作踐人的法子當處罰。叫臣子跪劍鞘,黃裳自問跟了皇帝幾十年,頭一遭碰見。
於是,從正月初四開始,憲侯每天都在明思殿跪兩個時辰。這時還在年假裡,再加上皇帝抱恙,也沒什麼緊急大事發生,故而基本沒什麼人看熱鬧。來得最多的,是入宮探視皇帝的幾個皇子,偶爾碰見,獨孤銑跪得坦蕩自如,還跟人行禮打招呼,話卻不肯多說一句。
憲侯代父親進宮探視皇帝,再正常不過。哪怕接連幾天,日日跪在明思殿裡,倒沒人多想。畢竟皇帝是在憲侯府喝酒喝出來的事,偶爾老兄弟之間還會像小孩般鬧個彆扭吵個架,可憐獨孤銑這個做晚輩的夾在中間,兩頭討好,實在不容易。
難得近距離碰見憲侯一次,幾個皇子都想趁機套近乎。可惜獨孤銑態度寡淡,況且就在宮裡,也不可能做什麼額外的表示。
獨孤銑每天上午往明思殿請罪,跪滿兩個時辰,便去設在城北清平門內的宿衛軍衙門理事。而府衛軍將領則每隔兩日賓士到此,向他彙報日常軍務。朝廷各部各司雖然放了大假,京城內外的防務卻不可放鬆。傍晚回府,獨孤銑守在父親的臥房裡,坐在宋微床邊,一邊處理些案頭文書工作,一邊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