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世藩開啟門,把他請進來,皮笑肉不笑道:“舅舅來了。”
歐陽必進點點頭,朝嚴嵩行禮道:“我來看看姐姐,順便把你們要的東西給帶來了。”
嚴嵩眯著眼、感傷道:“任夫啊,看過姐姐了嗎?”
“看過才過來的。”一提到姐姐,歐陽必進有些感傷,嘆息一聲道:“姐姐的身子,是一次不如一次了……”
嚴嵩兩眼露出悲傷的深情道:“我十九歲與你姐姐結髮,當時她十七歲,相濡以沫超過一個甲子,她今年冬天過了生日,也要八十了……”說著眼角淚花濺出道:“我現在就一個願望,就是讓她能過了八十大壽,這樣也就沒什麼遺憾了……”
雖然對這個姐夫一肚子意見,但歐陽必進很欣賞他對姐姐的一往情深,聞言面色柔和下來,輕聲安慰道:“很少聽說夫妻可以相攜六十年的,姐夫和姐姐已經是人瑞了……”
兩人在這裡長吁短嘆,那邊的嚴世藩不耐煩了,拿過歐陽必進帶來的檔案,在一邊看起來——那是他要的林潤的資料,只見上面記載道:
‘林潤,福建莆田人,字若雨,號念堂。嘉靖九年生人,嘉靖三十五年丙辰科進士。初任臨川知縣,後授蘇松巡按御史。’
即使以記載詳盡著稱的吏部官員檔案,關於這個林潤的記述,也僅有不到五十個字。可見此人的資歷尚淺,不過是隻官場菜鳥。
但就從這不到五十個字中,嚴世藩看出了一些端倪——‘福建人,嘉靖三十五年進士’,前者是因為他對福建人特別警惕,因為這些人在朝當官特別抱團;後者是因為那年的主考,恰恰是徐華亭!
‘徐階!’嚴世藩暗暗咬牙道:‘果然是徐階!終於忍不住要動手了嗎?好吧,儘管放馬過來,看看你這次能不能翻了天!’
京城的另一座相府中……內閣次輔徐階,難得的在家休息一天,卻也無暇含飴弄孫,而是抽出時間,接待前來拜訪的某人。
他像以往任何時候一樣,沒有一點架子,笑眯眯的望著對面的張居正,就像一位慈祥的長者。
張居正坐在下首,面上的表情卻有些凝重,嘴唇微微翕動,彷彿有什麼話要說,卻又猶豫不決一般。
徐階便耐心等著,等他最後拿定主意。
好在張太嶽不是個優柔寡斷之人,他最終抬起頭來,望著徐階道:“老師,這下可要麻煩了。”
徐階點點頭,他對張居正的判斷很滿意,淡淡道:“確實如此,還不是小麻煩。”說著嘆口氣道:“這次的事情,嚴世藩註定會吃大虧的……以他的脾氣,定然要變本加厲的報復回來,而他也一定會以為,這事兒的幕後主使,就是我徐階徐華亭。”
“那到底是不是老師乾的呢?”張居正輕聲問道。
“不是。”徐階搖頭道:“我雖然也準備行動一下,但被人搶在了頭裡,”說著坦然道:“而且那人手段之高明,連老夫也自嘆不如,真讓人不得不歎服他的天分啊!”
“那到底是誰呢?”張居正無比好奇的問道。
“呵呵……”徐階笑道:“待會兒你就知道了。”
“難道他會來嗎?”張居正道。
“可能會。”徐階頷首道:“如果他不來,我是不會替他背這個黑鍋的。”
張居正還想問詳細些,外面傳來徐府家人的聲音道:“老爺,有拜帖。”
張居正便起身開門,接過那拜帖,只見上面赫然寫著‘門生沈默拜上’,他的心跳猛然加速,將那帖子奉到徐階面前,輕聲道:“難道是他?”
“究竟是不是,不妨自己聽聽。”徐階指指後面的屏風道:“去那呆一會兒,好好觀摩一下他的言行,肯定可受益匪淺的。”
“是。”張居正便退到屏風後,徐階則讓家人請沈默進來。
沈默穿一身栗色長袍,頭髮用同色的布帶束著,顯得樸素低調,一進門便規矩行禮,口稱老師。
徐階笑著起身相扶道:“可真是稀客啊,拙言,你可想煞老夫了。”
沈默趕緊道:“是學生不好,一忙起來就忘了老師。”
徐階笑道:“年輕人忙些好啊,創事業嘛!”便親熱的招呼沈默坐下,道:“怎麼今天有空過來了?”
“早打聽老師今天休息。”沈默靦腆笑道:“學生便冒昧造訪了,雖然知道您老難得有閒,該好生休息才是,可學生實在怕錯過今日,不知何時才能見到恩師。”
徐階笑道:“你可是內閣出去的,相見我的話,到西苑門前遞牌子,誰